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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在监察院中,白清辉崔印等一干人去后,陈威再度提审跟随崔钰的一干侍从小厮,仍是如昨夜一般的说法。

他因思云鬟不认,便也要从她身边人下手,当即派人前往谢府,将几个谢府的家人拿了来。

其中便有晓晴,阿喜,并那老门公几个。

陈威先问门公,确认那日崔府大公子前往,又问先前是否也曾去过,所为何故,以及谢主事跟崔家其他的人是否有瓜葛恩怨之类。

那老门公满面惶恐,又甚是耳聋眼花似的,时常答非所问,陈威问上三句,才勉强能答一句似的。只道:“崔家的其他人……也似来过?只小人年纪大了糊涂,有些记不真切了,求大人恕罪。”

陈威见他果然头发花白,颤巍巍地,倒也罢了。

又叫阿喜来问,阿喜跪在地上,瞧着胆小慌张,却只说道:“我平日在外头行事,主子近身的事情一概不知。主子素来也不常跟什么崔家侯家相交,闲情也从没有,且主子性情和善,从来不跟人结怨,大人可别冤枉好人,求大人英明,还我们主子清白。”

陈威有些不耐烦,问了其他几个仆妇,知道伺候云鬟最贴身的是晓晴,且当日也是晓晴负责引崔钰入内的,陈威便着意审讯晓晴。

自从昨日云鬟被晏王传往,阿喜一路跟着,就在晏王府外等着接人。

没想到夜晚,却接到那惊天消息,当即发疯似的跑回家去,跟晓晴说了此事。

晓晴慌乱之际,却又忙打发阿喜,先让去把柯宪叫起来,又让去白府、季家分别找白清辉、季陶然报信救命。

她因悬心吊胆,顾不得,又乘车亲往世子府来,走到半路,却听闻已经被转到监察院,忙又前往,然而一则夜深,二则衙门门高,又哪里是他们能随意进入的?

又岂料今日,竟有人特意来“请”。

陈威见堂下的丫头生得倒也娇俏,便道:“你就是谢凤的贴身丫头,唤作晴儿的?”

晓晴道:“是。”

陈威道:“昨日安平侯府崔公子去寻谢凤,当时你是在场的?”

晓晴道:“在场。”

陈威一笑,问道:“他是为何而去,跟谢凤都议了些什么?你可知道?”

晓晴道:“知道。”

陈威倾身:“如实说来。”

晓晴道:“昨日,那崔大公子喝了酒,样子很不好,我本说我们主子不见客,他却不听,只顾闯进去,我们主子好涵养,不与他计较,他便借酒发疯,说要主子救他的什么小舅子,我们主子就说,刑部的官不可干涉其他衙门,这是规矩,且也不会跟他做这些知法犯法的事,便让他离开。他不乐意,还怨念了几句。”

晓晴口齿伶俐,满堂皆听得清清楚楚,有人便暗中点头。

陈威微微皱眉:“还有什么?”

晓晴道:“没有了。只有这些。”

陈威道:“那谢凤、私底下可跟你说过些什么?”

晓晴道:“主子是个菩萨性情,且又忙,出门会客的功夫都没有,哪里有空余跟无聊的人生闲气,若按照我的脾气,更不啰嗦半句,只一顿打出去。”

陈威啧了声,正琢磨再问什么。

晓晴忽然道:“大人,怎么听闻把我们主子捉拿来了,还说她杀了什么人?你们不会是弄错了吧,我们主子从南边儿开始进京,一路破了多少案子,解了多少冤屈,救了多少人命,做尽好事的人,怎么就要平白冤屈她?大人,我看您生得相貌堂堂,可别是个‘花木瓜,空好看’,绣花枕头满肚草的人!”

陈威一怔,即刻喝道:“放肆!”两边儿的官差也都忍着笑,低喝威武。

晓晴却浑然不怕,仍是脆生生道:“先前还好生问话,怎么即刻就翻脸了?想是话问完了,就不用再哄着人了?卸磨杀驴,大人翻脸比脱裤子还快。”

公差们忍不住,都笑起来。

陈威咳嗽了声,喝道:“你再口没遮拦,本官就要治你藐视公堂之罪了。”

晓晴竟道:“好啊,大人既然冤枉我们主子,那也快快把我也抓进去,我正担心我们主子一个人在里头受苦,让我进去伺候罢!”

陈威无法,便喝令斥退。

陈威见一个两个都问不出来,自忖道:“没想到半个有用的也没有,还得从谢凤身上着手。”

当即叫人带云鬟上堂。

几乎与此同时,在大理寺内,听清辉说罢详细,季陶然亦觉毛骨悚然,几乎如坐针毡。

两人相坐片刻,清辉问道:“你陪着安平侯去过牢房了?安平侯怎么样?”

季陶然定了定神,昨夜他在府内,先是得了白樘派人来传的信,继而又有谢府人来,说是主子在晏王世子府出事,让快去救。

然而季陶然毕竟住的远些不便,虽尽快赶往,到底晚了一步。

又因他是刑部之人,不便夤夜擅去监察院,当夜便只回了刑部同白樘等商议而已。

季陶然叹道:“昨日崔钰入夜未归,只有个小厮回去说人在世子府上,却不知是为了何事……”

后来崔钰身死,世子府里面传了出来,崔府的小厮回府告诉,崔老夫人听说,极为骇然,里头薛姨娘起初不信,后来见说的确凿,便晕死倒地,被救醒来后,又几番哭死。

罗夫人虽也惊异,却还镇定,催着人去寻崔印回府行事。

原来崔承这两日随军公干,早出了城,而崔侯爷当时也并不在家里,反在外头同些相交吃酒,找了半夜,才寻到人。

昨晚上崔印其实已经来过了监察院,但却只看过崔钰的尸身,毕竟是亲生的儿子,自是痛心疾首,又听闻是死在世子府,被“谢凤”所杀,崔印心慌意乱,几乎支撑不住。

众随从便将他劝了回府,勉强歇息了一夜,养好些精神,正季陶然前来,便陪着一块儿前往监察院探看。

又勉强将崔钰尸首检看了一番,便入大牢相见云鬟。

隔着监牢栏杆,崔印望着云鬟,目光涌动,终于说道:“听闻是谢大人杀了我钰儿,此话可当真么?”

云鬟默然看了崔印一眼,便将头转开,并不回答。

崔印上前一步,略提高了些声音,道:“到底是不是谢大人所为?若然是,又是为了什么?竟要下如此狠手?”

最后一句,眼睛却红了起来,深深盯着云鬟,急欲要一个答案。

身后陈威远远地看着,也不做声。

云鬟却仍是不言,崔印嘴唇有些发抖,心如刀绞。

正有些心灰意冷之时,云鬟不忍看他颓丧之色,终于低低地说道:“事情确是因我而起的。对不住侯爷了。”

陈威见她开口,生恐错过一句,便慢慢上前一步,拧眉又听。

谁知季陶然来之前,便得了白樘叮嘱,见状便道:“姑父,且节哀顺变。”又对云鬟道:“谢主事,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云鬟看看他,又看崔印,陈威,终于回过身去,道:“我已无话可说,请众位自回吧。”

崔印看着她略显单薄的背影,终于苦笑一声:“老天,老天,这是怎么说的,救一个,又杀一个?”

摇了摇头,转身疾步往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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