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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之中,金銮殿外。

身旁的内侍们都习以为常,如泥胎木塑般不言不动。

小金跟阿喜两个,缩头袖手地站着等候。

小金毕竟是伺候晏王的,倒也罢了,阿喜却无法安分,不时地偷偷东张西望,眼睁睁看着天边儿飘过来一片阴云,笼在跟前儿。

阿喜心中竟有种不大好的预感,脚步蹭动,便想到殿门口往内看一眼。

小金早看他蠢蠢欲动,见状忙扯住:“你这土包子,是想去干什么?你当这是你们家门口,想怎么瞅就怎么瞅呢?”

阿喜道:“我们主子在里头,我看看怎么了?”

小金白了他一眼,道:“不怎么,也就是掉个脑袋罢了。”

阿喜磨了磨牙,恼恼地不做声了。

小金思忖了会儿,好歹宽慰说道:“圣上格外偏爱我们世子爷,知道世子爷偏爱这谢大人,只怕也是爱屋及乌,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阿喜听了这几句,却觉着有些顺耳。

正略觉喜欢,便听得里头老皇帝一声怒喝,道:“把他拉出去!”

两个人猝不及防,听得这一声杀气凛凛地,阿喜灵魂出窍:“你、你这乌鸦嘴!”

小金捂着嘴,惊慌失措。

两人魂飞魄散,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内侍拖着云鬟走了出来。

阿喜尖声叫道:“主子!”要扑过去,却被小金拉住。

云鬟脸色雪白,神情却仍不失镇定,只因腿疼,仍是艰于言语。

此刻一阵北风掠过,扑面凉津津地,原来是天际有雪花飘了下来。云鬟仰头看去,缓缓呼了一口气,眼前如烟似雾,袅袅飘过。

先前在殿内,赵世说罢,又盯着她道:“好了,现在说罢,昨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鬟垂头默然:“罪臣,着实不记得了。”

殿内一片静默,让人心窒。

半晌,便听得赵世森森然道:“你宁肯死罪,也不肯说明真相?”

云鬟深吸一口气,方道:“罪臣虽不知那夜到底是如何一回事,然而却也明白,此事必有蹊跷。崔钰跟晏王殿下仅是一面之缘,又从无恩怨,为何第一次进世子府,便无故身亡。昔日包拯叫人卖了牛肉,反让作奸犯科的人自动现形。如今世子府的事,也正如是有人割去牛舌,而等待控告主人的时机,晏王殿下素来大有清誉,若因此事而让名誉受损,岂非正中了‘割牛舌之人’的心意?”

云鬟说罢,缓缓起身,跪地道:“圣上欲求真相之心,罪臣自明白,然而此事非同一般,圣上若想知道内情,单靠一司之力,只怕单薄,罪臣斗胆,此案倒不如让三法司联手审讯,自然会知来龙去脉。”

赵世扫视着:“巧舌如簧,可就是不说。谢凤,你当真好大的胆子。”

云鬟道:“求圣上恕罪。”俯身磕头。

赵世道:“敢这样,在朕面前也死不开口的臣子,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云鬟心头一震,赵世冷然道:“既然你已经做出选择,朕便如你所愿。来人,把他拉出去!”

一声令下,便有内侍上前将云鬟架了起来,不由分说带出殿外。

天际风云变幻,阴霾不散,云鬟举头看着,竟觉着这变化莫测的天色,正如老皇帝的心思一样。

他究竟想如何?既然偏爱赵黼,按理说不至于对晏王不利,然而又为何竟一心要让她说明昨夜的真相?

倘若是要护着晏王,这会儿,应该是把罪名按在她的头上才是。

而且包拯断牛的典故她已经说得那样清楚,就差直说有人意欲对晏王不利,以老皇帝的心智,不至于不懂。

既然他懂,又为何一再逼问她?

云鬟不敢赌,——晏王持刀杀人,且被杀的是侯门公子,这毕竟不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白樘面前她尚且不敢冒险,何况赵世的心思,比白樘更加难以揣测。

云鬟长长地吁了口气,这会儿,也不知赵黼到了哪里,是不是平安……也不知云州到底是如何情形。

风吹在脸上身上,如小刀子一般。

看着这空旷冷寂的皇城,云鬟忽地想起在小灵山御苑里,她最后跟赵黼“告别”时候。

那时候自忖必死,故而平日里不肯说出口的话,也都说了出来。

如今的心境,却也似当日那样。

只是那时候,是赵黼去而复返,但是今日,却是不可能的。

双眸有些微微泛红,身后仍听见阿喜的哭泣叫喊声音,云鬟回头看了一眼,眼前的景色却又模糊起来。

从世子府事发之后,始终绷紧的心弦,似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云州边境,凉月峡外。

入夜,一队人马风驰电掣地郊野之中狂奔。

领头一人,身披玄色大氅,绣罩遮面,只露出一双微寒的眸子,正是赵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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