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小说网rdshuku.com

——事实是,恰恰相反。

她有些憎恶、也有些害怕这样的自己。

逃走,是她唯一而必须的选择。

就算是用九死一生的方式,她也必须让自己……从这寒彻如黄泉的长河之中……重生。

此刻仍记得那时候,于水中拼力挣扎的那种绝望悲凉之感。

可是此刻,眼前的光明慢慢地黯淡下来。

她几乎精疲力竭,手中抱着的蓝夫人也仿佛用力往下坠去,云鬟忽然有些惊恐地发现,或许自己出不去了。

这种无力感,让她痛苦,也让她憎恨。

她怀中抱着的是蓝夫人,却也像是她自己。

眼中的泪跟长河的水交融,难分彼此,若是水中能够发声,云鬟必然已经嚎啕大哭。

耳畔忽地有隐约的声响,从水面传来。

云鬟重又闭了闭眼,拼最后一丝力气,将蓝夫人抱紧,最后往上一挣!!

水流破开,有个人冲过来,鹞鹰捕鱼似的将她一把拉住,纵身跃起,乍然出水。

蓝少绅带着云鬟,抱着蓝夫人,纵轻功跃到河岸上。

季陶然早抢上来把云鬟抱住,而此刻她已经全然失语,整个人几乎晕厥。

身后,是崔承湿淋淋地从河水中爬上来。

云鬟皱眉,约略睁眼看去,却见蓝少绅将夫人抱在怀中,耳畔是季陶然慌乱地叫声,叫道:“压她胸口,将水控出来……”声音断断续续地指挥。

云鬟却不愿季陶然如此对待自己,这般想时,喉头猛地呛咳起来。

云鬟陡然起身,伏身吐出两口水,大口大口地喘气。

季陶然扑过来,一边扶着,一边在她背上捶打,一边又忍着慌张一叠声问:“如何如何?”

云鬟的双耳有些失聪,只听见他嗡嗡几句,伸手掏了掏耳朵,才总算听清水声风声,吵嚷之声。

季陶然见她回过气儿来,早忙把自己的外裳脱下,便给她罩在身上。

云鬟只顾回头打量蓝夫人的所在,却见宣平侯照季陶然所说,果然蓝夫人吐了些水出来,却仍是不醒。

云鬟爬起身来冲过去,按照在鄜州时候所学的救援之术,如此半晌,才听得蓝夫人喉头“咯”地一声,双眸缓缓地睁开。

蓝夫人双眸朦朦胧胧地,忽地又莞尔一笑:“鬟儿……我终于又、见着你了……”

云鬟正俯身忧心看着,听见这句,眼中的泪滴共发端的水珠,纷纷如雨点般摇曳坠落。

且说先前,季陶然跟云鬟清辉三人路上惊鸿一瞥,所见的赵黼一行人浩浩荡荡,却是进宫面圣去的。

因他毕竟才回京来,入宫乃是头等大事,自决计不敢怠慢,何况这一次,还带着辽人“俘虏”——睿亲王,以及辽人的其他使者,更加事务繁重了。

赵世见了他,自然欣喜非常,又见他比先前仿佛更出落了,一时喜不自禁,便命他在身边儿,细细地将路上遇到伏击,又如何化险为夷,且突袭生擒了睿亲王的种种经过,详细说来。

赵黼毕竟是个“能说会道”之辈,把赵世逗得眉飞色舞,笑声不绝。

连王治都在身边凑趣道:“圣上见了世子……不过是这片刻,却比过去几个月来笑的都多呢。”

皇帝摸着赵黼的头道:“要不朕如何一直都盼着他回来呢?”

赵世颇为舒心,长长地吁了口气,道:“这一回,晏王妃也进京了,你那小小地世子府便有些住不下,朕先前已经想过了,就把西掖那个宅子给你们一家子罢。”

赵黼一惊:“皇爷爷说的,可是……可是开国太子的旧居?”

那个,却正是赵黼曾居住过的“江夏王府”,自然不由得他不惊心。

赵世笑道:“可不正是这个地方么,旧是旧了些,但是气派,稍微修缮整理一下儿,东宫也没有这般气势。你可喜欢么?”

赵黼干笑了两声,却道:“不大喜欢。”

皇帝要赐的东西,他竟敢这般狗胆。王公公在旁听了,吓了一跳,可虽是意料之外,但却是赵黼的行事之中,不由苦笑,不敢插嘴。

果然赵世笑道:“你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疯魔了?敢当面这般说。”因问赵黼:“为什么不喜欢,莫非是嫌弃老旧了?还是,你有什么顾虑?”

这宅子虽是开国太子居所,那光武太子也着实是个能征善战的奇才,为新朝立下汗马功劳,却因诸子之争,被卷入其中,蒙冤而死。

直到后来才恢复其名号,光复其功德。是以曾有人隐隐地说居处不祥。

赵黼自然并不在意那些,便道:“并不是,只是毕竟是太子的旧居,敢收不敢住,住进去岂不是眼中钉了?”

前世的他,却并未有这般忌惮心肠,横竖皇帝所赐,他也百无禁忌而已,但此刻回绝,自然是怕有人若是“故地重游”,未免更生出许多不快来。

但这话当然说不得,故而只拿借口搪塞。

不料赵世闻听,只当他真心这般想,便若有所思道:“不用怕,并没有人敢说什么。”

赵黼见他竟似发了固执之心,正要再转圜推辞推辞,赵世却道:“罢了,此事不必再说,横竖朕有主张。”

赵黼目瞪口呆,王治在旁也半哄半笑地道:“好世子,这是圣上一片美意呢,只快谢恩就是了。”

赵黼无法,只得不提。

心中却也另有盘算而已。

如此在皇宫中便盘桓了老半天,又宿了一夜。

次日出宫,本想着去谢府转转,怎奈府内晏王又催得紧。

赵黼也想先把手头的事都料理料理,才好得大空闲好生相处,否则仓促一见,又有些闲人来打三扰四,岂不颓丧?因此便也喜气洋洋地先回世子府了。

在晏王府内,晏王却也正是纳闷之中。

总算等了赵黼回来,晏王瞥着他满面春风地,问道:“见过你皇爷爷了,可还好么?”

赵黼行礼落座,先喝了口茶润喉,才道:“当然是极好的,又有什么大不了,父王这么着急叫我回来?”

晏王啧了声:“那个阿郁,是怎么回事?”

赵黼笑道:“这件事母妃最清楚,你不如去问母妃,那可是她的‘远房亲戚’。”

晏王语塞,他之前自然也曾问过晏王妃此事。

晏王便瞪着赵黼道:“虽是你母妃安排的,但是你……先前在街头怎地对她那样?你果然……对她有心了不成?”

赵黼道:“父王怎么这般关切起来?先前不也跟母妃一样,急着要让我成家么?这会子来了个人,您很该也雀跃鼓舞才是?”

晏王一哂,道:“那是因为我以为那崔……”忙噤声,压低了嗓子道:“如今她好端端地,且……也的确是个非同一般的孩子,你怎么竟然又……难道你真的移情了?”

晏王既然有心倾向了云鬟,见赵黼忽然对个相貌如此相像的人不同,不免有些闹心,狐疑地打量他。

父子两个正说到这里,门口近身侍卫来道,竟急急说:“禀告王爷,宣平侯出了事,刑部的谢主事因此还跳了太平河……”

原来晏王因知道云鬟的身份,故而特派人暗中专注她的举止行动,有什么风吹异动的,自然立刻知道。

晏王正大惊失色,身边一阵风过,却是赵黼已经窜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