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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迟疑着往外而行,脚步将迈出大理寺的门槛之时,却又犹豫不去,拧眉徘徊,终于握紧拳头,自言自语道:“不成,我一定要说给他知……”

当即转身往内而去。

谁知才一转身,忽地毛骨悚然。

原来身后,不知何时,竟走出一堆人来,巽风,阿泽,卫铁骑……最中间儿也离她最近的那个,赫然正是白樘。

乍然相见,就似平地生雷,风云骤变。

云鬟身不由己地望着白樘,这会儿,才想起她进门的时候,那同她打招呼的侍卫问道:“主事的病好了?”她半是含愧地应了声,匆匆往内。

身后,那侍卫本要再跟她说一句的,见她走的紧,便对同僚道:“谢主事不知来寻少丞是为了何事?却不知是不是跟白尚书商议好了一块儿来的……”

当时她心不在焉,竟然忽略了这般要命的消息。

白樘等众人打量着她,尚未开口,就听阿泽问道:“你不是病了么?如何在这里活蹦乱跳?”

云鬟醒悟过来,垂首往旁边让了出去:“不知尚书大人在此,恕罪。”

白樘瞥着她,并不言语。

卫铁骑问道:“谢主事可是来找清辉的?”

云鬟道:“是,方才见过了。”

卫铁骑道:“看你方才在这儿进退两难,是有什么事忘了不成?”

云鬟道:“是、是有一件小事。”

卫铁骑还要再问,白樘咳嗽了声。当即所有人都鸦默雀静,许多眼睛皆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云鬟不敢乱看,只垂着双眼望着地面儿,心中却是翻天覆地,哭笑不得:她此刻最打怵遇见的人,偏偏就这样不可幸免。

却听白樘清清冷冷道:“倘若病愈了,如何不回刑部?反闲散地在此游荡?”

云鬟愕然,这才抬头看向白樘:“尚书……”

先前在刑部,他是亲耳听过云鬟辞官那些话的,难道,是因为当她是随口说说,所以他大人有大量不放在心上?又由此推测,——他是真的没看见那辞呈?

仓皇中,云鬟又看向巽风,却不知他跟辞呈失踪之事有无干系。

白樘却不再理会,只对卫铁骑道:“不必送出来了,那件事你且多留心就是。”

卫铁骑拱手:“一万个放心。”

白樘负手,目不斜视地出门而去,巽风眼神沉静里泛出些歉疚之色,将经过之时,便飞快对她轻声说道:“若无碍了,就回部里罢。”

声音虽轻,祈望却重。

阿泽向着她扮了个鬼脸,也随着去了。

这一批人虽走了,卫铁骑却等在门槛内,对云鬟道:“不是说要找清辉么?还不走?”

云鬟叹了声,道:“不了,我再想一想。”

她垂头耷脑地走了出门。

卫铁骑背后看着,忍不住“嗤”地笑了出声:“这孩子也是命蹇运乖的很,借病偷懒,反而撞上了顶头上司……”

卫铁骑会错了意,想到方才白樘跟云鬟“对峙”,以及她如白日见鬼的表情,甚觉好笑。

且说云鬟踱步下了大理寺台阶,慢慢晃回车上。

谁知才抬头,就见车内多了一个人,默默地抱着双臂,似笑非笑正看着她。

云鬟已经对赵黼的神出鬼没毫不意外,垂眸自进内,问道:“你……如何竟在这儿?”

赵黼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在宫内值了一夜,早上才回来,听闻母妃传了你去府里,连镇抚司都顾不上,就忙忙地赶回,谁知仍扑了个空。”

云鬟淡淡坐定:“这般着急是做什么。”

赵黼却笑道:“母妃对你说什么了?”

云鬟道:“并没什么。”

赵黼便挪到身旁,垂首歪头看着她:“你总不会觉着,是我告诉母妃的?”

他既然这般说,自然是知道了太子妃问询的话了。云鬟道:“我虽疑心过,但也明白,以你的性情不大可能。”

赵黼道:“知我者,果然是鬟鬟。”手抚上脸颊:“让我看看唇上的伤如何了。”

云鬟道:“休要动手动脚。”

赵黼道:“我是关心之故,就看看罢了,哪里动什么……”虽义正词严说着,嘴早就情不自禁地贴在了脸颊上,只觉欺霜赛雪,暖玉温香。

刹那间,便想到昨夜的种种情形,赵黼又有些心念乱窜:“阿鬟……”贴在耳根处,喃喃窃窃低语道:“什么时候,你才能着实地……”

云鬟道:“你再闹,我就下车了。”

这句话却似提醒了他,立刻勾着腰抱住了,哼道:“你敢。何况给你逃了一次,再故技重施的话,我索性不活了。”

云鬟听不得这话,便皱眉看他。

赵黼道:“罢了,不说就是,阿鬟恼我了么?那就……让我亲亲你当赔罪罢。”他自说自话中,双眼放光。

云鬟忍不住:“六爷!”

赵黼嘀嘀咕咕道:“你昨夜不是这么叫我的。”

云鬟两颊不觉红了,忙转开头,又勉强凝聚心神,道:“娘娘传我过去,所说的话,你都知道了?”

赵黼摩挲着手:“我想听你说。”

云鬟难以启齿,摇头道:“罢了。”

赵黼道:“什么罢了,你是答应了母妃所提的事?”

云鬟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你又是怎么想的?”

赵黼故意思量道:“我虽不喜母妃自作主张,但倘若真的让你立刻嫁了我,不管叫我做什么也都乐意。”

竟又口没遮拦起来,云鬟苦笑:“你方才回东宫,问的是太子妃么?”

赵黼道:“我还未来得及去见她,生恐又把我绊住,就偷偷问的灵雨。”

“原来如此,”云鬟若有所思地垂眸,又问:“娘娘没为难灵雨么?”

赵黼道:“并没有,灵雨是我身边的人,母妃怎会为难她?”

云鬟听灵雨无事,也就罢了,只对赵黼道:“既然你才从宫内出来,只怕还有许多正经公务要做,不如去镇抚司罢。”

赵黼道:“去是要去的,你送我过去可好?”

云鬟即刻扬声道:“去镇抚司。”

赵黼见她这般果决,不由道:“好好好,这份儿狠心果决无情,真不愧是六爷喜欢的人。”

云鬟本满腹心事,听了这句,却不由微微一笑。

赵黼却最会抓住时候,见状早拢着她的肩头,又黏在身上,贴着耳朵低低道:“我今晚上过去可好?”

云鬟假作没听见,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差些儿就要念那《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了。

只听赵黼又在耳畔道:“不,解,风,情。”

缠绵悱恻地一字一顿说罢,他竟不由分说,一口含住了她的耳珠儿。

滚烫的舌尖,叫人魂飞魄散似的。

云鬟猛地一颤,忙举手推开他,早已满面火热通红。

赵黼看了她的反应,甚是满意,忽地又笑了声。

这一声来得有些突兀,云鬟疑心他是因调戏得手之故,不由嗔视:“你笑什么?”

赵黼道:“白樘方才好似不高兴了。”

云鬟略觉惊诧,问道:“你,连这个都看见了?”

方才赵黼一路来寻云鬟,打听她来至大理寺,自然也半点不能耽搁,竟随之而来,便躲在马车里,想要吓她一跳。

谁知正看见了白樘等众人跟云鬟迎面对上的那一场。

冷眼旁观,见他们两人是这般的情形,又想到自己昨夜是那个情形,简直就如冰天雪地之于烈火朝阳。

赵黼笑道:“我也不是故意,正好儿看见的有什么法子,可是看着他不高兴,我心里才觉着高兴呢。”

他虽快活,又怕损的狠了,云鬟便“不快活”,于是话锋一转道:“对了,你是为何这几日都不曾去刑部?如此还敢在外头乱走,难道不怕白樘了?还是……已经不想在刑部,想要早点嫁给我了?”

他原先本是胡思乱想,后来也是信口胡说,只不过却又一次的几乎“歪打正着”了。

云鬟递辞呈之事,除了巽风天水知道,其他的连季陶然近水楼台尚且不知,不知怎地,也并未传开。

但是此刻,云鬟却也不敢直接就跟赵黼承认,如今尚且有所谓“两年之约”,他还这般“放浪形骸”,倘若知道她自己放弃了……却不知道又要干出什么来。

故而云鬟绝不敢在这时侯说半个字。只道:“你可知我方才去大理寺是想做什么?”

赵黼道:“总不会是去找白樘的。”又改口:“肯定是找小白。”

云鬟道:“不错,我是去找小白公子的。”

于是,就将在张瑞宁府中,曾看见过顾芍那样令人惊悚一面的真相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