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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王书悦或许无意中看见了什么,多半是跟赵庄有关的可疑行径,可王书悦性子机警,他自然知道以赵黼的性情,绝不会相信赵庄会有什么异常,说了只怕更加惹祸上身。

因此王书悦拼了自己担这份嫌疑,也绝口不提。

由此推算,沈正引大概也嗅到些异常,所以才派人去“请”王书悦进府,大概就是想问出些内情来。

赵黼竭力克制,让自己定神。

虽然,无意中得知是赵庄杀了杜云鹤、让赵黼骇疑震惊……但更让他不安的,却是这背后的隐情。

正如云鬟所说,赵庄的性情众人皆知,几个王爷之中,他却是个最平和宽仁的,那到底是什么,竟逼得他亲自动手杀人,且还是杀的赵黼认为是心腹的杜云鹤?

赵黼五内俱焚的时候,赵庄垂首沉吟,重走回桌子后,扶着桌面儿缓缓落座。

良久,赵庄才说道:“你真的想知道么?那我便告诉你也无妨……”

赵黼屏息静候。

赵庄垂眸道:“是他自己求我的。”

赵黼双眸微睁:“什么?”

赵庄道:“是他求我。”

赵黼仍是无法相信:“为何?!”

赵庄微微仰头,仿佛在回想当时的情形,慢慢道:“当时我去探望,正他醒来,我本要问他是谁掳走了他又动用大刑,谁知他说……”

面上掩不住地透出难过之色,赵庄道:“他只是说对不住,又说……他若还活着,必然会……”忽然噤口。

赵黼道:“会如何?”

赵庄眼角微红,看了赵黼一眼,才慢慢说道:“会……对我们一家不利。”

赵黼皱眉:“我不懂!”

赵庄道:“我还要再问,他只求我动手。”

两人都知道:杜云鹤身上的伤,非一般可比,其痛苦自然也不可想象。医官曾说过,这般伤势,只能暂且保一口气,吉凶尚且难料。

当时杜云鹤因才苏醒,因各种痛楚折磨,浑身无法遏制地抖跳。

赵庄道:“我一来,不忍心他被这般痛苦折磨,二来,也忌惮他说的那句话,是以才动了手。”

赵黼扶了扶额,虽然听见,却仍有些不敢全信,待要质问赵庄,却又问:“难道他、他就没有说是谁掳走了他、又是谁下的毒手?”

赵庄道:“并未。”

赵黼又问:“先前他头一次醒来,正我跟白樘都在,他指着白樘,仿佛甚是骇然,还说了句叫我提防……他就没跟父亲说起白樘如何么?”

赵庄转头:“不曾。”

赵黼如何能看不出来,一时提高了些声音,问道:“父王,到底是为什么,让你连对我都要说谎?”

赵庄惊而抬头:“你说什么?”

赵黼盯着赵庄的双眼,沉声道:“父子同心,父王有没有说谎,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么?父王明明有什么瞒着我,又为何到底不肯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父王在忌惮什么?难道竟连儿子也不能信任么?”

赵庄听着他声声相问,面上却透出一种宛若伤感的神情,眼睛也越发红了。

赵黼本有些焦心怀怨,陡然见赵庄如此,心头却也难过,心底便想起在回来路上,云鬟叮嘱过的话。

赵黼低头,咬了咬牙:“我只是……怕父王会有碍,更不想父王为难,若父王告诉我,我难道不会为父王分忧解难么?”

赵庄却一声不响,只是走到他的身前,猛地将赵黼拥入怀中。

赵黼怔了怔,却听赵庄在耳畔唤道:“黼儿……”

赵黼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谁知赵庄只是唤了一声,便再也没说别的。

是夜,赵庄仍是未回卧房,只一个人在书房里,独对孤灯,默然出神。

直到门口人影一晃,却是太子妃来到。

原来因上回太子妃私心妄为,赵庄赌气在书房内安歇。

太子妃毕竟是被宠惯了的,心里很不受用,又觉着自己乃是一心一意为了赵黼着想,一个儿子不肯听话也就罢了,连夫君都不偏向自个儿,因此竟也未曾来俯就。

谁知赵庄一去书房,竟再未回来。

太子妃心里日渐不安,屡屡派人探听,这日又见这般,终究忍不住,便亲来探望。

赵庄恍惚出神,竟未曾留意有人来到。

太子妃有些忐忑,含羞轻唤了一声“殿下”。

赵庄不应,太子妃见他神游天外一般,方忘了羞惭:“殿下,您怎么了?”

赵庄这才听见,抬头见是她:“你如何来了?”

太子妃道:“妾身担心殿下……故而过来看看。”

赵庄端详了她片刻,才道:“你过来。”

太子妃垂首走到跟前,心下惴惴,不知他要怎地。

赵庄将她的手握住:“我们自结为夫妻,我可曾对你说过什么重话么?”

太子妃摇头,赵庄正色道:“故而你该知道,上次我说的话,的确是极要紧的。”

太子妃不由含了泪:“是,妾身……知错了。”

赵庄叹了声:“我并非有心责备你,只是为了你好罢了,横竖黼儿是个有主见的,他的事,交给他自己去处置就是了,岂不闻儿孙自有儿孙福?”

太子妃道:“我不过是着急……”却又噤声,不敢多说。

赵庄道:“你既然有此心,那不如以后,我便多纳几个侍妾,那就不必等黼儿了,如何?”

太子妃睁大双眸,虽猜他是玩笑,却到底有些情急:“殿下!是当真么?”

赵庄道:“你不愿意,对么?”

太子妃面露难色,却不敢多嘴,只流露委屈之意。

赵庄道:“你也总该知道,若论起着急来,我却比黼儿更急呢,那些大臣们……你当他们只盯着黼儿么?且还盯着我呢,我只不过没跟你说过罢了。”

太子妃瞠目结舌,又且惊心。

赵庄道:“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太子妃哪里还敢说什么,只顾点头:“妾身知道了。”

赵庄叹了声,将她揽入怀中:“你其实不知道……”

太子妃误会了他的意思,正要表明,赵庄道:“你不知,你们都不知道,我心里,是不想来这是非地方,偏偏竟不可免,我倒是宁肯咱们一辈子都在云州,至少安安稳稳……就算跟辽人交战,也强似……”

太子妃似懂非懂,赵庄却也并没再说下去,一笑起身,携手道:“咱们回去罢。”

太子妃见他肯回房睡了,转忧为喜,又因听他半是警示地说了一番,是夜便倍加殷勤小心伺候,夫妻之间,非素日可比。

次日,因赵世身子微恙,早朝免除,赵庄得了消息,便一早儿进宫探望去了。

谢府派来急请的人到达镇抚司的之时,赵黼正在听缇骑禀告先前所探明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