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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黼猛地回头,却见蒋勋跌在地上,左边肩头插着一柄刀——正是他方才拍飞出去的厉统领的佩刀。

赵黼一震,手上凶器跌落地上。

他怀着惊悸,不顾别的,即刻闪身掠到蒋勋身边:“你……”将人小心扶住。

原来方才赵黼跟厉铭两人,一言不合交了手,蒋勋在旁提心吊胆,他虽不怕赵黼落败,却最怕赵黼冲动之下伤了厉统领。

蒋勋原先被张振带入府中后,虽想安分留在府中,但因不期然见到了张可繁,那久别重逢的滋味,却无法形容。

更因蒋勋从来对可繁有意,只可繁的心不在他身上,蒋勋才远遁云州,谁知造化弄人,才上京第一日,就又跟她相见。

蒋勋本要即刻躲开,但双眼却仿佛粘在了她的脸上身上,再也移不开。

两个人相处了那许久,可是这一次,才是蒋勋头一次真真正正,看见女装打扮的可繁,见她这般俏丽秀美,比先前之时更加出息好看,令人心折。

心中竟是又酸又甜,同苦涩交加,委实难受。

醒神后,蒋勋仓皇转身,想要进房。

不料可繁上前一步,举手将他拦住。

蒋勋因忖度是在张府之中,生怕给人看见不像,便道:“张姑娘,请让开。”

张可繁道:“你如何不叫我繁弟了?”

蒋勋听到这个称呼,心里又是一疼,默然说道:“原本是我有眼无珠,认错了人。幸而还可悬崖勒马。”

张可繁盯着他,道:“你说什么有眼无珠,难道你是错认得我么?又什么悬崖勒马,我这么可怕,让你觉着像是要掉下悬崖不成?”

蒋勋哑然。

早就习惯了她的刁蛮任性,没想到隔了这许久,仍是丝毫也没有变,如今听着这般脆生生地一把嗓子,恍若隔世,叫人如何割舍。

蒋勋却只按捺着,低头道:“不敢。只是我一介外男,不好擅自跟姑娘碰面,还请快去,休要节外生枝。”

因见可繁拦在门口,蒋勋大胆伸手,将她的手臂推开。

只是手指碰到她的手臂之时,浑身便似被雷击中了一般,麻麻酥酥,几乎无法自制。

而可繁也仿佛察觉了什么,猛地缩手,左手便摁在被蒋勋碰过的右手臂上,竟未动作。

蒋勋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却见可繁满脸通红。

这般娇羞妩媚,却是从未有过的,瞬间几乎又看呆了。

半晌,蒋勋反应过来,逃也似地回到房中,想了想,又转身将门掩上。

过了许久,门外悄然无声,蒋勋侧耳听了会儿,自忖她已经走了,小心翼翼打开门看时,果然人已经不在了。

蒋勋先是松了口气,继而便又有些失落。

他总是忍不住会想到可繁,虽先前狠心别过,可是哪里能放得下,满心回想的都是方才那惊鸿一瞥,别样风情。

不觉焦躁心乱,蒋勋思来想去,自觉这张府留不得,免得“夜长梦多”。

索性便想一了百了,当即偷偷出门,避着蒋府的人,来至角门僻静处,听外头并无动静,便腾身跃起,从墙边儿出了府中。

他原先本是要回兵部的,此刻一路而行,又碰见好些士兵穿梭来往。

只因蒋勋换了衣裳,不再是军官打扮,那些士兵只当时寻常百姓,却也并未过来盘查。

可是还未到兵部,远远地就见兵部门口陈列许多兵丁,比张府门口还多数倍。

蒋勋暗中心惊,想到先前的遭遇,自然不能再过去自投罗网。

他又不想回张府,思来想去,本要去找白清辉,可又想到白樘如今是刑部尚书,他的府中自然也不会清净,而如果清辉在刑部,只怕也如兵部这般阵仗,仍是见不得。

无法,只得先回自己的故居去瞧瞧。

正转身欲去,忽地有个人握着他的手腕道:“你不是蒋公子么?”

蒋勋本以为是敌人,正欲动手,细看之时,却也认得是一名禁军的小统领,当初蒋勋的父亲在宫内当值的时候,此人还只是他的部属,因此相识。

蒋勋忙道:“张叔叔?你如何在这里?”

这张统领顾不得跟他寒暄,只道:“跟我走,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张统领且走且问蒋勋几时上京、种种缘故,因见他暂时无处可去,且如今满城戒严,随着夜幕降临,街头上闲人也无法走动,因此便叫蒋勋换了禁军服色,跟自己同路。

这厉统领先前未升任金吾卫总领之前,却也算做蒋统领的上司,故而见蒋勋回来,也甚是喜欢,又知道京城此刻正是危急之时,也不放心他在外头,就容留在队中。

先前蒋勋见厉统领跟赵黼两人势不可挡,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拦不住,又分不开,只顾在旁边焦急。

因见赵黼不由分说击伤了厉统领,而两名禁军副手见状,便向着赵黼扑了过去。

蒋勋生怕有损,只得当机立断跳起来,将两人阻住。

谁知赵黼反应一流,早就知道背后有人偷袭,便将厉统领的刀拍出,他含怒出手,不似先前一样出招容情,蒋勋见势不妙,只来得及将首当其冲的一名禁军推开,却毕竟避不开这流星似的一刀,竟被来势带的后退数步,趔趄跌地,痛不可挡。

蒋勋最不想见的却仍是赵黼伤了厉统领,便复大叫了声。

果然赵黼听出不对,弃了厉统领,转身奔了回来。

赵黼道:“你这浑小子,你乱跑什么!”手指拂落,将他身上几处要穴点了,可那血仍旧流的甚急。

蒋勋不顾伤重,紧紧抓住他,忍痛道:“六爷,别、别伤了人,不然的话……越发说不清了。”因伤重,疼得浑身发抖,豆大的汗滴从鬓边滑落。

赵黼见他都这样了,还念着自己,便道:“住嘴。”

这会儿几名禁军上前,把厉统领扶了起来,却见他嘴角也沁出一道血痕,因被赵黼踢中胸腹,虽不至于致命,内伤却是不免。

厉统领望着赵黼,道:“殿下……”话音未落,胸口血涌,几乎便喷出血来。

赵黼见他似不死心,便冷道:“你若真的一心找死,我……”

那“成全”两字尚未说出,就觉蒋勋的手在自己腕上紧了紧。

赵黼便将后面一句吞下,不料厉统领道:“殿下,我不过……皇命难违。”

厉统领断续说罢,也看蒋勋,见他血流如注,自也痛惜。

却看赵黼道:“殿下!你还不收手,非要无法收拾么?圣上明日便会回京,若真的有什么分说,等圣上回来自然说的明白。”

赵黼心中却念嚼着那“皇命难违”四字,冷笑道:“是你逼我动手,如今却要怪在我的头上?”

忽听见隐隐马蹄声响。

厉统领见他这般棘手,正忧心忡忡,听了动静回头看去,当看清来者是谁后,便暗暗地松了口气。

赵黼正打量蒋勋的伤,也淡淡撇了一眼,果然见宫道上有数人飞奔而入。

头前两人开道,将到跟前儿的时候才左右让开,露出身后的一人一骑。

赵黼看清来者,这才诧异起来:“四叔?”

原来此刻赶来的,竟是静王赵穆。

静王勒住马缰绳,扫了一眼地上的恒王跟赵涛,又看见重伤的蒋勋。

急急翻身下马,惊道:“怎么居然……”

厉统领对静王道:“方才下官赶到之时,恒王父子已死,现有余党指认,乃是皇太孙殿下所杀。”

静王满面惊疑:“黼儿?”

赵黼盯着他的双眼,道:“恒王跟赵涛不是我所杀,跟我无关。”

厉统领道:“我本奉旨要请皇太孙配合,奈何他竟不肯从,且跟我动了手。”

静王目光从赵黼身上收回,沉吟片刻,皱眉对厉统领道:“既然皇太孙否认,那未必就是他所为,如今外间还有余党作乱,此事便暂且搁置,明日等圣上回京,再做议论。”

厉统领道:“殿下!这如何使得,圣上明明……”

静王道:“若是圣上责怪,一切在我身上!”

厉统领见他透出几分厉色,才垂头道:“是。既然王爷如此坚持,下官遵命就是了。”

静王又看看恒王的尸身,面露不忍之色,低低道:“好生收了去……”

众禁卫各行其是。

静王看向赵黼:“黼儿你过来。”

厉统领抢过来,将蒋勋接了过去,蒋勋仍是挣扎着,虚弱唤道:“六爷……”

赵黼瞧出他眼底的担忧之色,便道:“放心罢,你好生养伤,别给我有个好歹。记住了?”

蒋勋道:“是,记住了。”

厉统领面色复杂,又看一眼静王跟赵黼,方亲自抱着蒋勋去了。

厉统领一面儿吩咐叫传太医,一边先将蒋勋安置在侍卫房中,因外头还有许多事情要打理,便吩咐手下副将看守照料。

正要走,蒋勋道:“厉大人!”

厉统领止步回头,蒋勋颤声道:“皇太孙是个、敢作敢当的人,人若是他杀的,他绝不会……否认,大人为何、竟要这样……”

厉统领眼神微变,片刻答道:“我已经说过了,皇命难违。”

蒋勋皱眉相看,忽地明白了几分:“不、不可能……”

厉统领轻轻一叹,在蒋勋的手上拍了拍:“行了,只好生养伤。”不敢耽搁,仍带着人极快去了。

剩下蒋勋胆战心惊,又挣扎着要下地,却给留下的禁军七手八脚按住,纷纷劝慰。

毕竟受伤太重失血过多,且又焦心劳神,蒋勋竟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阵阵发黑,晕厥过去。

与此同时,幽暗的宫道之中,静王目送禁军将恒王的尸首带走,便对赵黼低低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黼道:“是有人陷害,恒王他们不是我杀。”

静王唉声叹息,复道:“你勿要责怪厉统领,他也是奉命行事罢了。”

赵黼原先怒急交加,这会儿终于安静下来,便道:“先前皇爷爷叫我回京,并未提四叔也会同行,四叔是几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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