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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亲王虽然仍是卧床不能起,却终究过了最凶险的时刻。

赵黼见已无碍,便行出宫。他往外而行之时,竟是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敢拦挡。

只因皇宫内的太监宫女,以及侍卫们,均都听说了,——先前把花驸马打的无还手之力的“晏王世子”赵黼,正人在宫中,而太子带了百余亲兵围困,却也都给他一个人杀的血流成河,尸横遍殿。

何况又知道他的生母乃是萧利海,细算起来,其实更是大辽的皇族了。

因此侍卫们都不敢半分拦挡,只派人飞快地前来报信而已。

不过,却另有一个人,悄悄地跟了出来。

这人却正是萧天凤。

天凤先前一直是伺候萧利天身旁的,一则记挂睿亲王的伤势,二则,却也是记挂身边此人。

见赵黼出宫,天凤想要叫住他,却也是有些畏怯不敢,眼睁睁看他一晃出了殿门,竟似把她的心也跟着带走了,身子里空空落落地。

当下不顾一切,叮嘱伺候的宫人好生照料睿亲王,自己偷偷地追了上去。

而就在两人离开之后,榻上睿亲王眼睫微动,慢慢地醒了过来。

默然看了帐顶片刻,睿亲王听到自己无声一叹。

旁边的宫人察觉他醒来,忙过来询问查探。

又有太医上前来,诊了一番,纷纷说道:“恭喜殿下,伤势已无性命之忧了,只需要好生静养,假以时日便会恢复如常。”

睿亲王并不答话,忽听外间人道:“皇上驾到。”

话音未落,便见萧西佐走了进来,示意睿亲王止住。

只坐在榻边,萧西佐见殿内空空如也,不见那夺目的身影,便道:“赵黼果然已经去了?”

睿亲王垂首道:“到底是留不住。”

萧西佐道:“朕也正想问你,你觉着,他是仍心系舜么?”

睿亲王想了想:“臣不敢揣测。”

两人说到这里,萧西佐便看了旁边儿的萧敏一眼。

萧敏回身,向着伺候左右的宫人示意,竟同他们一块儿悄然而退。

殿内只剩下萧西佐跟睿亲王两人。

皇帝才缓缓说道:“先前,听说你带了赵黼一块儿回来,朕还有些不懂你的意思,直到昨儿亲眼见了他,又见了那一场,才隐约明白。”

睿亲王道:“昨儿的事,谁又能料想到呢?先前圣上说要见他的时候,我还因为在舜都的事情心有忌惮,有意不想让皇上见,谁知偏偏天不从人愿,幸而黼儿并没有冲撞了皇上,不然我便死罪难赎了。”

萧西佐笑了两声,道:“其实你也过于小心,他等闲如何就冲撞朕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两国已经议和,再者他也算是我们萧氏一脉的人。”

睿亲王垂首:“皇上说的是。”

萧西佐道:“先前虽总听说他的名头,却未曾见过人,虽知道他能耐,却也想不到是这样有情有义,这一次若不是他,朕,你跟敏儿,天凤,只怕都要说不明白了。”

睿亲王苦笑道:“先前我想尽法子要带他回来,甚至不惜对他用药,他却仍是一心一意地跑了,却不知竟自己又偷偷来到大辽,想必……是心里果然动了一念,知道是他生母的故国,故而过来探望,不料却竟又遇上此事,或许也算是天佑我大辽,才赶得这般机缘巧合。其实在此之前,我也并没指望他如何,毕竟他的性情甚是决绝激烈,若说不来探望,或者不理睬我的生死也是有的,谁知竟是这样叫人意外……可见是个外冷内热、知好知歹的孩子。”

萧西佐微微点头:“不错。”

因停了停,便对睿亲王道:“方才,敏儿问朕以后作何打算,如今太子已然不能指望,其他那几个是个什么模样,你也一清二楚,照你看,朕该如何打算?”

睿亲王停了停,道:“这等大事,旁人如何能置喙,还得皇上参详。”

萧西佐笑笑:“你是在忌惮什么?若说先前朕还对你略有些忌惮,然而昨日你在朕面前的所作所为,奋不顾身地为了敏儿跟天凤,却还叫朕说什么?你竟是个最忠心无私的。且你从来又是个最有主意的,故而朕想听你的意见。”

睿亲王皱眉,片刻才道:“太子殿下原本最好,只是竟行差踏错如此,着实不似良君。我私心里想着,昨儿三王爷救驾有功,且他从来最为忠直,绝不会反叛皇上。”

萧西佐摇头:“你大概还不知道昨儿他做的那些事?”当即,便将三王强暴太子妃跟侧妃的话说了,萧利天目瞪口呆,满面不信。

萧西佐道:“朕的这几个儿子,先前还欣慰于太子尚可,故而虽然他也有些不足之处,只不去在意,谁知竟纵得他忘乎所以。现在,竟再找不出一个来了。”

忽然又想起赵黼的人品风姿,就算是比较出类拔萃的太子跟他相比,也是云泥之别,其他几位王爷更不必提。

睿亲王迟疑着道:“圣上这样说,我便不知如何答复了。不如,二殿下……”

萧西佐摇头:“你不是不知道他的身子,每日闲暇里还三病八难,若真为君为国,能撑的了多久?”

除此之外,倒是还有一位小王子,只年纪最小,也未见如何,更不顶用。

所以先前萧西佐当着萧敏的面儿,曾无意露出一句“许是报应”的话,当年是他抢了本该传给萧利天的皇位,如今自己的几个儿子里,竟再挑不出一个好的!

萧西佐心中一动,看了睿亲王半晌,道:“敏儿先前提起,说天凤之前所说的关于赵黼的那些话……倒是有些道理,你怎么看?”

睿亲王微睁双眸,定定看了萧西佐半晌道:“皇上……是当真?还是试探臣呢?”

萧西佐道:“如今已经似山穷水尽,还说笑试探么?”

睿亲王沉吟会子,方道:“请皇上饶恕我死罪在先。若按照我的私心来说,黼儿倒的确是个最好的。”

萧西佐点头:“说下去。”

睿亲王低声道:“黼儿的才干能为,皇上是知道的,又曾是赵世所最器重的人,正如天凤所说,他可是堪当大舜储君的人,倘若将他的心笼归在我们大辽,那大辽的万世基业又何愁不成?”

脸色虽白,双眼隐隐发光。

只是转念一想,却又黯然下来,萧利天道:“怕只怕……”

萧西佐忖度道:“你怕他不肯么?”

睿亲王道:“是。原先带他回来的时候,臣心里想着,倘若能留他在我们大辽,那对舜而言,则是失了最大的膀臂,但对我大辽,却是多了最好的膀臂。那时候,却并没就想他成储君的一日……可就算私心想他留在大辽为臣为将……臣心里还没底儿、生怕他不肯呢,如今果然又走了。所以我想,皇上跟我所想虽好虽远,只怕却也是空空算计而已。”

睿亲王说罢,许久,萧西佐方道:“好,朕已经明白了。”又道:“你才醒,且多养养神……”

萧利天忧心忡忡:“黼儿方才出宫,我怕他即刻就要出城。”

皇帝道:“花启宗原本是舜人,先前又曾跟他接触过,只怕能说上话,故而朕方才来时,已经传令叫他去找寻,务必将黼儿留住。”

睿亲王听他叫了声“黼儿”,眼中透出几分感激喜欢之色:“还是皇上洞察先机。”

萧西佐笑笑:“行了,你只安心养伤,快些好起来是要紧的。”

且说赵黼出宫,也不拘是哪一条路,只顾往前急行。

却见他头也不回,疾步流星,很快便将天凤甩开了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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