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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因为再无以后。

短暂的对峙之中,睿亲王从来心思最为灵透机变,又怎看不出赵黼的心意。

睿亲王终于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并未骗你。至于那夜,原本是有人从宫内传信,说是赵世将不利于你,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又怎会让你有一点的意外?所以才决定破釜沉舟,如论如何也要救你出来。”

两人说话之时,皇帝萧西佐便坐在龙椅上,默然而听。

赵黼负手站在旁侧,殿内鸦默雀静,万籁悄然,只有睿亲王的声音,短短几句,把人的记忆又拉回那秋雨飘摇的惊天破地一夜。

赵黼目光转动,看着萧利天眼底那一抹迟疑,冷冷道:“说下去。”

睿亲王眉峰微蹙,把牙一咬:“当年姐姐在大舜后宫里,曾救过一个小宫女。你若不信,回去问她,一切便知。”

萧利天在大舜皇宫之中,偷偷前去鸣凤宫废墟之时,无意曾跟此人遇见。

初见之时,萧利天只是心中警惕,生怕自己泄露行迹,只是还没想到该如何料理此人,她却淡淡地说道:“这是多少年过去,唉,终于有个故土的人来探望娘娘了。”

萧利天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听见这句话时候,心中的狂澜陡生。

只是他再想不到,这貌不惊人的宫人,也将会让整个大舜朝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赵黼道:“小宫女?”

睿亲王道:“我、我原本不知,可是那夜之后,回来路上,我疑心赵庄夫妇之死,只怕跟她有些牵连。”

垂在腰间的手微微握紧:“如果是……英妃所救的宫女,又为何要害我父王跟母妃。”

以睿亲王的聪明,早猜到几分真相,却不敢说给赵黼,便道:“我事先毫不知情,事发后,又着急带着你离开,故而我也并不清楚这其中如何。”

赵黼歪头看了他半晌,萧利天道:“事到如今,我又何须隐瞒,若是知道,一定会告知你,毕竟此事我并无嫌疑。何况我……我岂不知赵庄夫妇对你而言是何等要紧?又怎会做那种事?”

赵黼自觉体内那一颗心早结裹了千层万重冰似的,无处着落。

“那……”他闭了闭双眸:“还有呢?”

萧利天不解:“还有?”心中微震,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你、你是说谢……”

赵黼定神,仍旧静看。

萧利天咽了口唾液,喉头发紧:“我早跟你说过了,她……不肯跟来……”

赵黼道:“你该知道,你说谎的时候,我是看得出来的。”

眼前雷霆闪电交织。

是在大舜皇都的谢府,明亮温暖的灯影下,她道:“好,我跟你去。”安静的面容上,透出一股决然。

仿佛有湿淋淋地雨打在头脸身上,让萧利天的心也湿冷一片。

萧利天低头:“那夜我进宫所用的令牌,是她所给。后来路上听说赵世欲对她不利等话,便也是从此而起。”

赵黼道:“她不肯跟你同行,你便就这样放她离开了?”

萧利天不能答。

心底陡然便掠过那夜,颠簸疾驰的马车里,灯影凌乱摇晃之中。

他在车门处听见云鬟抱着赵黼诉说那些话,但她却又回答:不能相随。

这段日子,他所听所感,竟都是赵黼对她用情极深,何况此刻赵黼伤重之时,除了她,谁还能将他照料妥帖,谁又会在他神智恢复之后好生劝慰安抚?

自然非她莫属。

然而她竟不肯从。

留下这样一个人在大舜,就算赵黼清醒过来,自然仍是牵肠挂肚,谁知还会生出什么别的意外。

可是,转念间萧利天又想:她不肯跟着倒也是好的,这人看着如水一般,实则却比冰石更加坚硬执拗,若是让她一路跟随,她站在辽人一面儿倒也罢了,若她仍是劝赵黼跟大舜、跟赵世和解,那么岂不是弄巧成拙?

而萧利天明白,云鬟或许会为了救赵黼不顾一切,又或者会为了保住他的命、愿意让自己带他去辽国,可是这已经是她所能做的极至,再多的,尤其是涉及两国之间,只怕难以撼动。

所以云鬟那一瞬的拒绝,反倒是提醒了萧利天。

索性一了百了,杀之后安。

就此斩断了赵黼在大舜的最后一丝眷恋,或许……更可以让他置之死地而后生!

所以最初在赵黼问起,说那夜听见云鬟的声音之时,萧利天才否认云鬟在场。

但是他还只当云鬟已死,也想着可以顺势推在舜帝身上,让赵黼越发痛恨大舜。

只是赶路之中,偏又听见云鬟的消息,原来那夜她并不曾死在他手底。

所以在赵黼想要逃走的时候,萧利天才又后悔,他低估了赵黼的任性,本该如何也要带着“谢凤”,这样赵黼身边多了个羁绊,也算多了一个“伴儿”,自不会再处心积虑要逃了。

后来,萧利天见瞒不过去了,才肯告诉赵黼,只说云鬟不肯随着他们前来大辽的话,无非是想让赵黼死心。

其实要对她下手也非易事,毕竟是那样聪慧剔透、世间难得的一个人物。

虽是舜人,又是女子,但所作所为,却皆是惊世骇俗之举,更让许多须眉男儿都望尘莫及。

又是那样清冷胜雪的气质,虽并不会武功,不似萧利海的明艳瑰丽跟英气张扬,但通身所透出的那股绝世独立的傲气冰骨,却也是一个……人如玉,世无双。

若非为了赵黼“着想”,也不至于下如此狠手。

萧利天的心突突乱跳,他渐渐摸透了赵黼的心意,殊不知赵黼也甚是明白他的性情为人了,或许,是因为……毕竟血脉相关。

那夜过后,身心俱乱,更是数日的魂不守舍,因此所有记忆都随之模糊了。

其实,被萧利天用药,浑浑噩噩,无法自醒,倒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因一旦恢复神智,顿时便会想起经历的那种种,死亡接着死亡,鲜血叠着鲜血。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那是他最珍视的至亲。

连赵黼这般见惯生死的人,也无法面对。

到后来,宫内事,宫外事,他惦记的人……一点点恢复,在心中清晰。

第一次问那夜云鬟是否也在的时候,的确是吃不准的,还当只是混乱之中生出的幻觉。

后来就不同了,尤其是直到如今,越发明白萧利天的为人,又怎能小觑他的手段。

“不错,”萧利天抬头,终于说道:“因她不肯随你来大辽,我、就想杀了她!”

赵黼的耳畔,模模糊糊响起那一声短促的惊呼。

伴随着着急刷刷的雨声,湿淋淋地水汽,当时他虽在昏迷之中,却仍是觉着似有一支冰针,悄然刺入心中。

赵黼闭上双眸:“你想杀了她,你也动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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