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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忍不住颤抖,她的眼中流露惊骇之意,似乎此刻所见,又是英妃抱着婴儿投身火殿的场景。

举手捂住脸,夏嬷嬷后退两步:“不、不要!娘娘!”厉声尖叫,惊骇欲绝。

云鬟在旁,所看所听,心也忍不住咚咚乱跳,仿佛亦跟她身临其境一般。

因见夏嬷嬷似有些癫狂之意,云鬟涩声道:“你们都说娘娘抱着孩子投入火中,分明那孩子已经死了,怎么又不是这般?”

夏嬷嬷听了这句,慢慢放下手,道:“那孩子,那孩子自然是吉人自有天相。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不过是娘娘为了保住皇子,故意在皇帝面前演的一场,她故意让皇帝以为自己抱着皇子自尽,其实早就叫人暗中抱了皇子出去。”

心跳的好生厉害,几乎喘不过气来,云鬟才要问那抱着皇子出去的是谁,夏嬷嬷却又笑道:“任凭皇帝怎么阴险狡诈,却终究被娘娘瞒的天衣无缝,这许多年来,他最偏爱疼着的就是赵黼,我原本还痛恨老天无眼呢,谁知,谁知老天才是真真的有眼,他最偏疼的,竟是他一心想要杀了的……好个造化因果!可见冥冥中是有报应的。”

夏嬷嬷回身看向云鬟,双目灼灼。

——这几十年来她忍气吞声,装聋作哑,并不会对任何人多说一句话,更遑论这些心里的事了,如今得了云鬟,且又因为做下那件“得意”的事,竟有些忍不住倾吐之意。

又叹说:“我知道那孩子不会死……所以苦苦撑着这许多年,就是等待能够亲眼见到他的时候,却想不到,原来他一直都在眼皮底下。”

云鬟道:“那你究竟是几时知道他的真正身份的?”

夏嬷嬷古怪地看她一眼:“自然是睿亲王告诉我的。我起初还并不信,以为是他哄我,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巧的事儿,直到那老匹夫将赵黼下狱,我才信了是真。”

说到这里,夏嬷嬷复咬牙道:“当初他杀了皇子一次,却只害死了娘娘,如今时过境迁,他居然又要再杀一次。所以我一定要让他得到报应,让他后悔莫及,现在岂不是好?”

云鬟总算恢复了几分力气,便支撑着站起身来:“你只想着报复,那么殿下呢?”

夏嬷嬷眉飞色舞,道:“皇子如今回到大辽,萧利天一定会辅佐他登基,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位大辽帝,将来再挥师南下,把这大舜也捏在掌心,必然易如反掌。”

云鬟惊心动魄,且又匪夷所思。

夏嬷嬷嘿然轻笑,道:“现在我总算了了心事,能去地下见娘娘了,我会亲口告诉她,她拼死护着的那孩子十分出色,是人人都敬畏的豪杰英雄,是不可一世的帝王君上……赵世浑然不是他的敌手,且几乎死在他手底呢。”

夏嬷嬷只顾自得,云鬟却无法形容心中的绝望跟隐隐地愤懑。

只看此人心性偏执,眼下却不能同她争执。

云鬟便道:“既如此,我有一事不解,你是如何害死了太子跟太子妃的?”

夏嬷嬷见她又问此事,道:“你总是前去含章殿搜寻,我便知道你迟早会发现端倪,难道还不知么?”

云鬟本是想让她自己招认,听如此说,便道:“你可是先杀了蔡嬷嬷,把尸首藏在床下,自己反易容做她的模样,借机近了太子妃身边儿将她杀害?后来趁着殿下跟白尚书交手之际,你便偷偷地去了?”

夏嬷嬷笑道:“聪明的很,是你自个儿推想的,还是白樘也知道?”

云鬟道:“尚书自也知。”慢慢举手,在额上抚过,道:“那么,太子殿下呢?”

那有些淡的眉毛复皱起来,夏嬷嬷道:“太子?”

她忽道:“那只能算是老天也帮我了。”

云鬟正要细问何意。

夏嬷嬷猛地一把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噤声。

又过片刻,外间脚步声响,有人悄悄说道:“嬷嬷,嬷嬷。”

夏嬷嬷便点了云鬟的哑穴,开门道:“何事?”

来人低声道:“前头有禁军来搜查,说是宫内走失了个人。”

打发那人去后,夏嬷嬷沉吟回身,重将门掩上。

重解开她的穴道,夏嬷嬷眼神微变:“既然能找到这里来,只怕是寻见什么蛛丝马迹了,白樘那个人,可是个难缠的,偏生不能杀了了事。”

云鬟见她喃喃说到最后,面上竟有几分苦恼似的,便问道:“你这话何意?”

夏嬷嬷却一摇头:“先前睿亲王想杀了你,却让你逃过一劫,我是知道他的,他必然觉着若有你在,会对皇子不利,本来我也不想插手此事,谁知你偏偏又撞见了我,少不得……如今我替他完了这个心愿。”

云鬟听出意思,后退一步。

夏嬷嬷道:“你不要怪我,谁让白樘这么快便找了来呢,本来我还想或许可以劝服了你,跟我一同行事,为皇子打回大舜里应外合,你也算是个功臣了。”说着,便举起右手。

云鬟道:“只怕你是空想,他不会如你所愿。”

夏嬷嬷道:“你说什么?”

云鬟道:“英妃娘娘之死,自然有冤屈在内,但两国交战,牵扯的却是万千生灵,战火绵延,百姓涂炭。六爷自小儿从军带兵,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他怎么会为了一己之恨,祸及天下。”

夏嬷嬷因被她言语诓开,便停了下来,待忍无可忍正欲动手,便听得嗤嗤之声,有物破窗激射进来。

夏嬷嬷晃身避开,心念转动,便要去拿住云鬟当人质,谁知这暗器弹入的瞬间,更有许多兵马,冲开门窗跃了进来。

最前的一人,身着深灰色锦袍,灯影里宛若夜风轻烟般悄然掠入,自然正是巽风。

仓促中夏嬷嬷挥掌,跟巽风双掌一对,踉跄后退,身后紧随的却是厉铭,见是如此情势,挥刀而上。

巽风悄然旋身,来至云鬟身边,及时将她扶住。

见云鬟面如白纸,但神情却还算镇定,便略松了口气,低声问道:“无恙么?”

这会儿厉统领已经将夏嬷嬷逼住,众禁军将她围在中间儿,竟是插翅难飞。

云鬟点头:“巽风怎么找来这里了?”

巽风见无人留意此处,便低头悄声道:“是四爷叫来寻的,其他我也不知。”

这夏嬷嬷武功虽过得去,怎奈对手乃是金吾卫统领,绝非泛泛之辈。

且又有禁军环伺,约十数招后,便被厉铭一刀劈落,伤了肩头。

巽风忙道:“留活口。”

夏嬷嬷捂着肩头,踉跄后退。

目光阴狠扫过众人,顷刻,竟厉声道:“你们、谁也逃不脱,只等着……皇子很快就会回来,为英妃娘娘报仇!颠覆、颠覆这……”

戛然止住,竟是喷了一口鲜血。

云鬟还当她是冥顽不灵,负隅顽抗,忽见她身子抽搐。

不由自主仍看之时,眼前一黑,却是巽风举手遮在云鬟眼前。

此刻夏嬷嬷倒地,厉铭抢上前探了探,已经毙命。

这一夜,宫内又闹腾了半宿,是夜,皇帝便命白尚书歇息宫中,静王赵穆也留在宫中安寝。

巽风亲自送了云鬟回去,皇帝派了人来问了详细,便也叫她好生歇养,不必特去面圣。

灵雨看她双手腕上有痕痕青紫,显是被绳索勒出来的,复看腿上,也仍有许多痕迹,不免大为难过,当夜,便伺候她服了药,就又取了热毛巾来,给她轻轻地揉搓消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