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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宋义代梁满仓写的谢罪的本章呈上去,凌玉吃完早饭就去了凌府。

早先帖子送到,凌府好好准备了一番,既想看她的笑话,又不想闹得太过份,分寸还是要把握的。当然,也要趁机试一试,她是不是真的傻。

梁玉到了凌府,凌母就让小儿媳妇在二门上等着。这是凌贤妃得宠之后娶进门的儿媳妇,也是个官员的女儿。见了梁玉便先夸:“家里常说三姨生得好,今日一见,果然我见犹怜。”

“我见犹怜”的典故,梁玉还不知道,但是意思是听明白了,也就笑笑:“我看您才好看呢?哎,珍珍也好看,那才是‘犹怜’呢?”

两人拉着手,说说笑笑往里走。梁玉就一直夸梁珍珍:“圣人都说好,一定是好的。跟幅画儿似的,我就闲不住,老动,怕学不会。您说,她会不会嫌我烦呐?”

不会不会,你这样就正好。这不停口的说话,可见藏不住事,心浅,哪来的心机?

到了堂上,先见到凌母,梁玉先给她施礼,然后好奇地看着她身边的凌珍珍。笑道:“珍珍,我来看你啦。你猜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还是个自来熟!

不过不讨人厌,说话怪自然的,有这样的人在,不用担心冷场。凌珍珍的小嫂子心里做了个评估——这份讨人喜欢的本事,珍珍是没有的。

凌母推一推女儿:“珍珍。”又对梁玉解释,说凌珍珍不大爱说话,有点腼腆,叫她多担待。

梁玉笑眯眯地说:“哎,不用说不用说,我说就行了。我看到美人儿,光看就心满意足了。”

凌母笑道:“你太夸奖她来。哎呀,珍珍!”

凌珍珍深吸一口气,扯出个笑来,问道:“你还在读书吗?”

梁玉就亮一亮佛经:“在读这个呢,这两本给你,我那儿还有。”

“不读《论语》了吗?”

“那个?吕师给我读完了,读完不就是完了吗?还要再读吗?”

凌珍珍差点被气笑:“不读就不读吧。”

凌母道:“小姑娘家,见面就说这些,忒无趣了。你们也不玩。”

梁玉就说:“正想问呢,打到京城,就被关起来学这个礼,学那个礼,我看家里学了这么多,还是会丢人。还耽误了玩,哎,京城有什么好玩儿的?珍珍你给我说说呗。”

凌珍珍报了几个地名,梁玉又问:“那有什么寺庙道观的呢?我娘好拜佛,可惜以前没听过什么经,我想给打听一下。”

凌珍珍又报了几个名字。梁玉满意了,笑道:“好珍珍,你帮我写下来呗,我怕记不住。拿回去叫她们记下来,我们也去。”

凌母看她说的也没什么重点,写下来也没有什么不妥,就说:“那就写下来嘛。”她们母女却不知道,梁玉是记着吕娘子说过的话,佛道二教很容易串连,她是要摸个底来的。

看凌珍珍写完了,梁玉郑重的收好,才露出笑来:“这样家里不就能说我出来什么都没干,净玩儿了。哎呀,还有什么别的好玩的呢?”

你就只会玩儿啊?

正好,凌家人就开了个赌局。爱赌没关系,就叫你泼而好赌,反正也不是梁家什么好名声。再考虑到梁六郎那一场风波,凌母就有心试探,问道:“府上,还许赌的吗?”

梁玉道:“事都出了,还怕什么?总不会还有人作妖吧?不是在宫里都赌的吗?那咱就接着玩儿呗。”

“那就好,那就好。”

然而……梁玉是真的能赌,到午饭前,梁玉已赢了凌家几十万钱。梁玉笑着将筹码一推:“来来来,一把定乾坤,跟不跟?”

凌珍珍也来了火气:“跟!”回头一看,本钱早被梁玉都赢了去了。便跟母亲再要钱,凌母大为诧异,还是给了她四只金铤,每铤二十两,凌珍珍道:“这些也够抵了吧?”

梁玉道:“行。”

说完一摇,一揭盅,三个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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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凌家出来,连吃带拿,梁玉算了一算,自己没折本,安安静静坐车回家。

看到她又拖着财货回来,梁满仓很是疑惑:“你不是去不贤良家吗?这是从哪里来的?”

“凌家设的赌局,赢的。”

梁满仓怒道:“家里出了事,你还赌?”

梁玉道:“在宫里不都赌的吗?”她把原话砸给了梁满仓,将梁满仓噎了个倒仰。

梁玉看梁满仓没别的话了,就说:“那这样,我往凌家也去了,给圣人也算有交代了。等一下,您那本子递上去了。等等看圣人有个什么说法,我再去宫里探探消息?”

梁满仓心下烦乱,摆摆手:“去吧去吧。”

梁玉拖着她的收获又回了自己的小院子里。东西往屋里一搬,将纸条给吕娘子看了,说:“吕师记下这些地方,有机会打听一下。”又将纸条小心地收了起来。

吕娘子笑道:“记住了,有几处地方很有意思。倒是三娘,今天入袋的钱怕是要很快花出去了。”

“吕师只管花。”

吕娘子道:“我怎么会是说我自己呢?我是说,两位宋小郎君,是宋郎君托付给府上的,近日来可是受了不少气,难道不需要安抚吗?”

梁玉嗤笑一声:“拿钱砸人?砸我是可以的,砸他们是不行的。赔礼?我赔是不行的,得我爹。恐怕人家也未必看得上呐!我得想想。唉,算了,反正得进宫一趟的,我看着办吧。姓宋的三位都是能人,可别落人家埋怨才好。”

吕娘子道:“那也要把心意表到了。”

“好。快快快,接着讲书。我看您先把这些官儿、事儿,先给我理一理吧,经史且往后放一放。”

吕娘子道:“这也不是一天能讲完的,眼下还有一件事情。”

“又有什么事?”

“是我疏忽了,三娘需要有一处私宅,自己的地方!存些应急的钱,不能什么都拖回来!在外面养几个得用的人,不能什么都从家里拨。”

这样是真的行!存私房钱这事儿,哪哪儿都是一样的,只要大家心不齐了,那这种事就没法杜绝。哪怕要杀头,还是有人会造反,就是这个道理。

梁玉道:“这个容易,咱们金钱多,又不占地方又值钱。”

吕娘子笑道:“不错!”

“好了,再说回来,吕师你找的人,还有吗?”

吕娘子道:“还要接着……参?”她把最后一个字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谁知道这次判不判呢?唉,也不知道老夫人那里跟萧家的事有个结果了没有。”她想得还挺多。

吕娘子道:“我看圣人不会对府上怎么样的。教训或者会有,但是,总归不能伤了太子吧?”

梁玉微微放心:“那便好。等有个说法了,我就进宫去。跟凌家装傻,真是恶心!”她决定讨厌凌珍珍!怎么凌珍珍还觉得委屈了吗?你们一对狗男女甜哥哥蜜妹妹的,别人就得活该受罪呀?你坑我一把,我坑你一把,这不是早该想到的吗?这还要记仇接着干?那行吧,谁怕谁啊?

吕娘子但笑不语。

梁玉只管在家里等消息,谢罪的本子上去当天,惩罚下来了。

出乎了吕娘子的预料,桓琚这次罚梁家罚得颇重,从梁满仓开始,加上梁满仓四个儿子,梁家五个有官的人,全被一笔抹成了白丁。官儿,没有了,梁大嫂引以为豪的官衣,扒了。俸禄,当然也是没有的。还好,赏的钱没有收回去,赏的田也没有收回去。

来宣旨意的是程为一,他板着一张脸,抑扬顿挫地读完了诏书。看着梁满仓被打击得很惨的样子,心道,毕竟是老农出身。一惊一乍的,轻浮。

梁大郎兄弟也是被抹了官的,官衣自从穿上身才洗过一次,不明白为什么一句话就连官也没有了。梁大嫂妯娌几个更像是在做梦一样,这就不是官娘子了?

梁玉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这么个结果,也是让她猜疑——胡说八道罪这么重?!咦?我还有门籍吧?他想起来没有?忘了收了?

人已经起来了,扶着梁满仓去接了旨。然后给程为一辛苦钱,接着得打听一下消息。还没等她开口,程为一就低声说:“三姨,府上也太不谨慎了。”说完又觉得这是句风凉话,跟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这个,她能管她爹吗?

略停了一下,又说:“圣人很不满,说,看错梁满了,梁满应该是个安份敦厚的人。府上是再写个谢罪的折子吧。”

“好!”梁玉果断答应了,又问,“我只问一件事,圣人提到门籍了吗?什么时候除我的名?”

程为一笑道:“梁满的错,与三姨何干?”

梁玉道:“我是他闺女,应该的。吕师给我说过,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您给带句话,给我的,我不敢不要,不能教圣人给别人。圣人要拿走,我也不皱眉头。圣人知道这一家子的,就是庄稼人,还没学会京城的规矩。连被参了都不知道要干什么,还得人教才知道要写折子。容家里关起门来多沉沉心。”

程为一道:“府上进京也有些时日啦。刚进京的时候不是挺好?三姨是个通透的人,这些日子多少事,您心里该有个数。不能让人总等着吧?等了半年了,够啦。”

梁玉心里有数了:“您说的是。”眼睛往旁边看,梁满仓也回过味儿来了,别的不提,先说:“是我错了,一把年纪自己丢人不说,还给圣人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