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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琚扶着头:“不怪你,也不怪她。是萧绩、凌光不争气。”三下五除二,他就决定好了惩罚——萧绩罚俸,凌光免职。桓琚心里,凌光也是扶不上墙的,凌家原本的优点就是柔顺,凌光这一闹,连柔顺也打了折。

宋奇小声哔哔:“梁满蹲在地上直抱头,胆子也忒小了。臣教他几个月,如今又缩回去了,臣的功夫白费了。”

“好了,你哭丧着脸给我看什么?你是什么美人吗?哭着好看吗?”桓琚把手里的奏本扔到宋奇的头上。

宋奇不敢再装了,双手捧奏本,也不看,举过头顶。程为一赶紧接了过去,放到了御案上。桓琚叹口气,百无聊赖地翻看奏折:“一个一个,都不省心……嗯?!!!”

宋奇抬头一看,桓琚两眼冒火,接着就发作了:“岂有此理!”

【一定又有谁挨参了。】宋奇悄悄地猜。

他猜得没错,不过这回被参的人有点特别——太子老师的儿子,被参侵夺民田,纵奴不法。

宋奇一声不吭,桓琚道:“看看,这是什么?”

宋奇看完了,心说,哪怕这事是真的,这个时候能递上来,就有人不安好心。口上却说:“圣人息怒,这不过是一家之言,不如暗中调查,再作定论。再者,各地刺史、县令入京考核,朝廷也要脸面的。先查着,晾着,真要罚也等到各地方官回去了再办。”

这是说到桓琚心坎儿上了,他压下了奏本,指着宋奇道:“不得外传。”

宋奇道:“那要是查无实据,或者凑巧改了,可不能怪臣。他又不是死人。”

“呸!滚吧!”桓琚笑骂他一句,心情好了一点。

想也知道,宋奇不可能一点消息不泄漏的,回头他就跟梁玉通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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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从宫里回家,宾客已经散了。梁满仓穿着鞋,蹲在正堂上座,抄着手,一动不动的,也不说话。眼睛偶尔眨一眨,眼珠子转都不转一下。

梁玉进来之后,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阿爹?”

梁满仓从座席上跳了起来:“咋样了?”

“哦,圣人把哥哥们的官儿又赏下来了。”

梁满仓松了口气的同时笑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给了官,就代表没生梁家的气嘛。

“这就好啦?”

“要是闹一场,就有官做,叫我把家里腾出来布置个擂台,专招人打擂都成!”

梁玉也笑了:“旨意还没下来,先别声张。”

“知道、知道!”梁满仓如今可知道厉害了,又问,“那‘不贤良’家里呢?咋样了?”

“那不知道,横竖我抢她前头告了状。”

梁满仓笑骂一句:“就你鬼点子多!哭累了不?去歇着吧。”

梁玉还没走,齐辛就拿着一个信封过来,梁玉看看时间,是读邸报的时辰了。父女俩索性一块儿听,听完了再散。齐辛顺手把一张纸片给梁玉,然后开始读。文书一类梁满仓是不看的,反正梁玉识字,有事会说的。

这一回,梁玉什么都没说,心里咯噔一沉——太子师傅的儿子被参了。在这个朝廷上,谁都会被参,太子不也被“谏”了么?但是在贤妃虎视眈眈的时候,任何与太子有关的事情,都有可能变成射向太子的箭。

听完了邸报,梁玉回到房里就看到吕娘子笑得暧昧,她居然没有问宫里的情况,而是凑上前来,说:“有人留信给三娘了,三娘猜猜,谁给你留的讯息?”

梁玉这就猜不到了,诚实地摇摇头:“要说昨天的宾客,谁都可能留点什么。可你笑成这样,大概不是她们。”

吕娘子真想大笑三声,对梁玉道:“三娘这么个通透的人,怎么在有些事情上反而不通透了呢?”

梁玉笑笑,告诉吕娘子方才宋奇传递的消息。吕娘子也严肃了起来:“不大妙呀。这次朝廷上的动静这么大,各地刺史恐怕也有想法了,一定会有人被拉拢的。”

“我只恨自己没有办法,只能静等,要不怎么说勾践了不起呢?吕师还没有说,是什么人留的讯息?”

吕娘子转忧为喜:“袁府的小郎君,说有事要对三娘讲,三娘要不要见一见?”

“小先生?!那是一定不能错过的。咱们这就去袁府吧。”

“不是袁府,小郎君留信说不能在府里见,他有几句话要对你讲。”

梁玉脸颊一抽:“真的是他留的讯息吗?你别叫人哄了吧?小先生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的啦?”

吕娘子费尽唇舌,才让梁玉相信,确实是袁樵留下的讯息,地点是吕娘子给定的,就是寄心庵。

听说是自己的地盘,梁玉放心了一点,道:“那走吧,阿蛮,你去雇一辆车,不要华丽的,越素淡越好,干净就行。咱们从后门上车。”阿蛮去雇车的功夫,她换了身行头,匆匆照一照镜子,又往脸上扑了点粉,遮一遮哭过的痕迹。

一行人出了后门,梁玉脸上一凉,仰起脸来,感慨了一声:“下雪了,今年的雪下得比去年早。”

上了车,直奔到寄心庵,庵主迎了上来。吕娘子笑道:“借你的地方会客,不必招待我们,生几个炭盆就得。”地上铺了一层薄雪的时候,门外响起马蹄声。阿蛮跑去一看,回来汇报:“是袁郎君来了。”

梁玉斗篷也不及披便迎了上去,吕娘子拉着阿蛮躲了。

梁玉在雪地时,看着袁樵将缰绳丢给仆人,吩咐了一句什么,仆人走了。袁樵穿过雪幕,向着她大步走过来。皮袍的毛边将他的脸衬得很白,像玉。越走越近了,袁樵伸手遮在她的头顶:“别落了雪,着凉。”

梁玉一身绿绸小袄,底下是红裙,绣着点金边。【贵气又不俗丽】,袁樵怎么看怎么觉得好。他的心怦怦的直跳,低声道:“房里说吧。”这是他们第一次有约相见,袁樵心里又升起一点点想法,又自己掐灭了。他告诉自己,你是来说正事的,怎么可以胡来呢?

一定要冷静!

我得把持住了!

袁樵的脸越来越冷,跟冰雕似的。

梁玉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小先生”比以往都更好看了些。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轻轻地在他的唇上抚了抚。袁樵的唇上留了一道细细的黑须,像是人拿着极细的墨笔在紧挨着上唇线的地方画上去似的。手指拂过,袁樵唇上的短须柔软,指腹痒痒的,一路痒到了心里。

因为这一线短须,整张脸顿时有了生气!不再是初见时那种完美无暇,一丁点多余的东西都找不出来的脸了!他仍然肌肤如玉,还是精致的眉眼,十六岁的少年气配上这一条细细的胡须。强烈的反差、少年宣示自己是个“大人”的意味,实在令人爱到心里。

这张脸因为一道细须,会说话了。他说:我很努力,是个大人了,你们都要严肃一点!

太太太!太可爱了!

梁玉仰起头来,止不住地想笑。人看到自己喜爱的,总是想笑的。

梁玉笑着又摸了摸他的脸,摸得袁樵整个人都硬成了京城初雪里的一个大雪人儿!脑子里无限的循环着:她摸我的脸了!她摸我的脸了!她摸我的脸了!……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的?!!!

袁樵能听到血液一鼓一鼓地流过双耳的声音,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梁玉很想挨近这个人,凑得再近一点,亲亲这张脸,他摸起来真舒服。他就这么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站着,随时等着她……

梁玉凑近了,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有点凉,又好像有点热,梁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发麻了,仰头看看天:下着雪呢,又不是夏天,没有雷劈她,可为什么这么酥麻麻的?

她的身边,袁樵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