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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业大学, 顾名思义,是正经的本科,而矿业中专, 只是中专, 还是中专里头的小中专,跟高中毕业考上的大中专还不一样。

“你说的是西北矿业大学?”似乎是不确定, 张劲松还得问清楚。

矿业大学以前是西北工业大学下头的一个优势学院,据说最近五年内要独立出来,成为西北矿业大学,他对这种行业内的大事件还是很关注的。

工大在大西北, 与石兰省属于同一区域, 算是区域性的名牌大学了,采矿工程恢复招生以来每年在石兰省的招生名额也只有三十人左右。这时候大力号召的是学工学农,为祖国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奋斗, 考生们第一志愿都是工学农学,其次才是师范医学法律之类的, 这种老牌矿业学院可谓香饽饽, 每年录取的几乎是全省前一百名的理科生。

陆广全高中时候是优秀, 可他做挖煤工人, 都荒废这么多年了, 还能考进全省一百名之内?要知道他的对手可都是刚刚高中毕业的, 或者毕业后一直在补习的, 几乎是书不离手的优等生!

也倒不是说张劲松不信, 他只是普通人,在他的世界里这是小概率事件。

谁知陆广全却摇头, “不是。”

张劲松这才松口气, 他就说嘛, 以前优秀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八年前的优秀怎么能跟现在的优秀比呢?即使在专业方面很看好他,但他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龙国矿业大学。”

“啥?!”张劲松一口浓茶差点喷出来,“书城那个龙国矿业大学?”

陆广全很淡定的点点头,他就没想过要去什么西北矿大,虽然离石兰省也不远,但他不感兴趣。

“那可是全国最好,资历最老的矿业大学,是名牌大学啊小陆。”张劲松刚开始还觉着西北工大里的矿业学院有点悬,这全国最好的矿大,莫不是……

“嗯哼。”他咳了两声,自觉理亏,不好说太打击人的话。

明明说好的推荐他和小严,消息也不知道被谁透露出去了,忽然临时来了个空降……问题,名额只有两个,三个年轻人却都很优秀,矿上也只能三选二。

严明汉年纪是最大的,快四十了,在矿上熬了这么多年,况且技术也在那儿摆着,不选他说不过去。

杜林溪嘛,矿务局杜局长的独子,去海城蹭课是镀金,来金水矿工作自然也是下基层镀金……他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得罪这位煤炭系统的官二代。

这种事关前途的截胡,谁能忍?所以小陆才这么意气用事,想要凭自己实力考大学,可考大学不是那么简单的,每年削尖了脑袋的考生那么多,就是他自己家也有后生,连考四年愣是每次都落榜,而且因为考生越来越多,分数线一年比一年高,就是找了名师补习,花钱买了各种号称“内部卷”的东西,依然是一年比一年难上。

小陆当年也是运气不好,先是遇上工农兵大学停招,后又遇到李茉莉那事,但凡早生几年,也不至于这么时运不济。

“你也不用意气用事,以后的路还长,人生的机会也还……”

话未说完,陆广全抬头,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是意气用事。”

张劲松噎了噎。

矿区那么大,可有时候又让卫孟喜觉得那么小,她刚准备收摊,心里计划着明天进城得买点冰糖,因为她的卤肉是要用冰糖的,增味和炒糖色都需要,最好是老冰糖。

矿区的人们家里吃糖还延续六十年代的习惯,一般是没条件直接买白砂糖和红糖的,更何况是冰糖,都是各家各户拿着单位发放的糖精片供应券,买回来的糖精片是四分之一的糖精兑着四分之三的砂糖粉……所以年前张家能给她们母女俩泡白糖水其实也算非常客气的招待方式了。

卤汁里的冰糖用量也不小,如果用糖精片的话能省不少钱,但卫孟喜并不想做这种“聪明人”。

正想着,谢依然款款走来。

她今天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连衣裙,虽然好看是好看,但她皮肤不够白,蓝色就有点显黑,她自己不觉着有啥,还挺洋洋得意。“姐,听说你在卖盒饭,最近生意好吗?”

她看了看窗口卖得光亮亮的卤肉盆,“听我婆婆说你的卤肉做得很好,还是家传秘方,卫伯伯不是画画的吗?居然还会做卤肉,我怎么不知道呀。”

卫家菜以前那么有名,她不信她会不知道,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这不奇怪,你爸爸有拿别人东西借花献佛的习惯我不也是最近才知道吗?”

谢依然被她堵得心口不舒服,婚礼上那出她确实丢了很大的脸,现在婆婆动不动就要嘲笑两声,她也没想到会弄巧成拙啊。

终究是年纪小,有啥都摆在脸上。这么想的时候,卫孟喜忽略了,自己其实也只是比谢依然大半岁而已,也才是22岁的年轻女孩,如果不是早早结婚生娃,也只是上大学的年纪。

“姐姐,本来我还想恭喜你来着,听说姐夫拿到免试上矿业中专的名额,不用多久就能升工程师了……可我今天听说,名额没了,姐姐你说是不是挺遗憾的?”

卫孟喜心头惊诧,但脸上不露,“是吗?反正这个什么矿业中专上不上我是无所谓的,就是你的婚礼被谢叔叔弄成那样,才叫遗憾,一辈子也就一次嘛。”

“你!”谢依然瞪圆了眼睛,愣是气得半天没说出一句整话,从上次她就知道继姐不是以前那个继姐了,可这样牙尖嘴利戳她肺管子,却还是第一次。

卫孟喜本来也不是喜欢逞口舌之快的人,但她上辈子在谢家受了那么多年委屈,还不允许她发泄一下?

母亲不给她做主,她给自己做主还不行吗?

谢依然见讨不了便宜,又故意捏着鼻子说院里臭,“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就要烟熏火燎的做什么卤肉呢,整天跟那些煤黑子打交道,我都替你委屈。”

“我堂堂正正靠自己本事挣钱,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耻的,反倒是高中毕业,却一天班不上,就等着男人养的的人才应该感到羞耻。”

谢依然再一次被她戳到肺管子,是她不想上班吗?是婆婆给她安排的工作都不叫工作,不是后勤打杂就是收费室的,甚至还给安排去灯房,她才不愿跟那些粗俗的煤黑子打交道呢,就跟个黑煤球一样,看着就恶心。

可婆婆就是偏不如她愿,明里暗里还说她眼高手低,她明明是高中生,比大学生也就差着那么一丢丢。

正气鼓鼓的站着,忽然路那头走过来两个男人,穿着一样的工装,只是一个高瘦俊俏,一个就是很典型的煤黑子长相,粗糙,黝黑。

她的眼睛很快落那高个子男人身上,哪怕天天面对的丈夫也是很帅气的,但也不得不由衷感慨一句,这也太好看了吧!

可惜高个子男人眼角都没扫她一下,而是跟那煤黑子说了句啥,俩人径直走到继姐门口,那煤黑子动作娴熟的推开大门,走进去。结婚的时候卫孟喜的二婚男人没来,她平时在矿上也没啥交心朋友,整天就借口要复习高考躲在家里看书,几乎是足不出户,所以也不知道外面流传的八卦。

刚还气鼓鼓的谢依然,忽然就精神一振,卫孟喜牙尖嘴利又怎样,嫁的男人是二婚的,还是个煤黑子,她心里顿时跟吃了蜜一样,甜丝丝的。

“姐夫你下班啦?”

两个男人同时回头,不明所以。

谢依然柔柔的看过去,特意露出一段修长洁白的脖颈,仿佛一朵才将露出水面的白莲,“我刚还来找我姐说话呢,没成想姐夫你就下班了,姐夫你还没见过我吧,我叫依然,跟我姐同岁,上次也没见到姐夫。”

她的话是对着“煤黑子”说的,可眼睛却偷偷瞄着高个子男人,心想这男人也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怎么就生得这么好,虽然穿得寒酸,但鼻子眼睛嘴巴就跟女娲娘娘捏出来的一样,刚刚恰到好处。

黄文华今儿是在后门遇到陆广全,俩人就一起往家走,刚才陆广全说让他来家里一下,有点事要跟他说,谁知在小卫门口遇到个女同志张口就叫姐夫。他愣了,摸摸后脑勺,心说桂花没有妹子啊。

他们都结婚这么多年了,有没有小姨妹还能不知道?

莫不是桂花家哪个远房表妹?

对于老婆的娘家人,黄文华是不敢怠慢的,忙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诶,妹子你是……”

想想这样直接问好像不太合适,又忙热情地说:“你姐在家呢,咋不进去坐。”同时心里也有点怪怪的,这个小姨妹说话的语气和方式,都跟桂花不一样。

可具体怎么个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只觉着跟自家老婆不是一路人。反正他是山猪吃不来细糠,欣赏不来。

谢依然看着他黑黑的脸,衬得一口牙死白死白的,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以及幸灾乐祸,正要说话,却见身边的高个子男人长腿一迈,就进了小院。

而卫孟喜家那个黄叽叽的小卤蛋,居然被他一把抱住,“爸爸!”

谢依然一愣,继而是一惊,等明白过来后,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

卫孟喜其实早听见了,她就想看看陆广全啥表现,如果敢吃她这一套的话,今晚就滚狗窝里睡去吧。

他把要请黄文华带的东西拿给他,门一关,目瞪狗呆全程傻眼的谢依然就被关在门外,风中凌乱。

偏偏黄文华还怪热心,就跟没看见她的白眼似的:“妹子走吧,上家里坐坐去,你姐要知道你来了肯定高兴。”

谢依然心口疼,“哼”一声扭着腰走了。

卫孟喜心说真对不起黄大哥,谢依然这死丫头一点礼貌和尊重都不懂,还看不起煤黑子,要是没有“煤黑子”,她吃啥饭穿啥新衣服?早冻死八百回了!

不过,她有个更重要的事,“陆广全,中专名额是不是……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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