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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心里有事,她也不想做饭,只热了几个馒头,简单的吃一顿,直到睡前,她都还在想,到底要怎么找到这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其实是有点预感的,总觉着狗蛋不是死了,只是暂时找不到而已。

隔壁的张秋芳,也有同样的预感,她盘腿坐在炕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在数钱的李秀珍,嘴角也不由得翘起来:“妈妈你这次相信我了吧?”

李秀珍今天跟她一起去了女厕所,就在她说的时间和第二个坑位边上,就差那么一丢丢就要掉粪坑的地方,确实是捡到一个手帕包,而里头卷成一卷的,果然是一百五十块钱。

李秀珍手里是有点钱,但一百五也是巨款啊!

天降的巨款,她能不开心才怪。“信了信了,你这丫头,做梦要这么准咋不早说呢?”

张秋芳悄悄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翻个白眼,她倒是想说啊,可她能信吗?要是一开始就不让卫阿姨和呦呦去张副矿长家,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可惜她们慢了一步,以后就要一直跟在她们屁股后头跑。

幸好,现在机会又来了,“妈妈,如果你能快点找到大哥,还会有一个更大的奖励。”

李秀珍晃了晃手里的一百五十块,“比这个还大吗?”

说实在的,她压根不关心这是谁掉的钱,更不会管是什么原因带这么多钱在身上,掉了得多着急,反正地上的东西就是无主的,谁捡到就归谁,她又不是活雷锋。

“这个不算啥。”

“行,那你早点睡吧,一定要做梦,在梦里一定要好好找找你大哥在哪儿,明天一早咱们就去找。”

张秋芳嘟着嘴,妈妈说的倒是简单,做梦就能想知道啥知道啥,她有那么厉害吗?她又不是每次做梦都能梦见那个“小说”里的事,就是真梦见了,她也不一定能记住,她现在只是两岁的小孩啊!

别看平时能在数数和背古诗上打击卫东四个,其实这也是她花了不少力气去记忆的,她的脑袋就那么小大,怎么可能既记古诗又存得下那么多梦境呢?

不过,她还是要努力试一下的。

这么想着,她强迫自己赶紧睡下,却忘了刚吃过两颗奶糖,还有一点残渣粘在牙齿上,急着做梦就没刷牙,可她的牙齿本就不够好,长期下去说不定还真的会生虫哦。

陆广全回来的时候,孩子们已经呼呼大睡了,卫孟喜心里挂着事,听见动静就醒来,“几点了?”

“十一点半,你快睡吧。”陆广全生活习惯倒是挺好的,每晚都要洗个澡才睡。

卫孟喜坐起来,帮他把户口本准考证和插班证找好,放在一个绿书包里,又放进几支笔,万一笔坏了还能有个换的。现在保送名额没了,她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高考上了,而明天的初考就是高考的钥匙,拿不到钥匙其它都是虚的。

陆广全洗好进屋,发现她还没睡,“怎么?”

卫孟喜正愁找不到人诉说,于是把狗蛋失踪的事说了,“我其实也不想管,家里这五个就够我淘的,但……”

陆广全点点头,面色有点严肃,“报警没?”

“报了。”

两口子躺床上,心里都不好受。陆广全早出晚归,对邻居家的孩子几乎是没印象的,但狗蛋是个例外,别的孩子见到他,无论平时顽皮还是听话,都会下意识的装乖,乖乖叫一声“陆叔叔”,但狗蛋就不会。

当然,在今晚之前他也不知道那个男孩就叫狗蛋,他只记得自己早早出门的时候,窝棚区还静悄悄的,天色还乌黑着,总会遇到个孤僻的小孩在附近闲逛。

遇到的时候,男孩也不叫他“陆叔叔”,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又迅速自然的别开视线……那种冷静,是陆广全在别的孩子身上看不到的。

“算了,睡吧,明天你还要考试呢。”卫孟喜翻个身,背对着他。

迷迷糊糊的时候,身边人忽然问:“有没有告诉他家长?”

卫孟喜心头一笑,看来俩人想一处去了,“告诉了。”

做这个决定,她还是犹豫了很久,一方面是怕李秀珍的阻挠会增加寻人难度,另一方面也担心万一孩子真出意外,自己这非亲非故的没权利处理,总得让监护人知情,不管她管不管,至少她在法律上是有义务的。

当然,跟她预料的一样,当李秀珍听说狗蛋失踪后,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孩子调皮可能跑别的地方躲着玩吧”,就丢开不管了。

再怎么担心,孩子找是得找,但她的生意也得做,满满登登一大锅肉是昨天下午就卤出来的,天气热,要再不卖就得坏了。第二天早上卫孟喜又跟着刘桂花去金水市收煤块的地方问了一圈,人都说没看见这么个孩子,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只能留下刘桂花,自己赶紧回家卖卤肉。

从十点半开始,卖到十二点,就能卖光,把建军叫过来,跟几个孩子一起吃中饭睡午觉,到点了把他们叫起,她才又收拾一下准备出门。

刚走到后门严家小饭馆门口,就见一群煤嫂围在一起,指指点点不知道说啥。

“这老太太也真是可怜,咋就遇到这种事呢?”

“是啊,这身上就没一件好衣裳,也不知道是哪个缺了大德的还偷她钱。”

“一百五十块呐,老太太省吃俭用大半年才攒够的路费,唉……”

卫孟喜本来不感兴趣,忙着出门,但怀里的呦呦似乎是个爱凑热闹的,硬蹬着腿的要往跟前凑。

况且,路中间站着的老太太实在是太可怜了,五月天里,穿着一身破烂,那都不叫衣服,乞丐至少还能遮遮羞,老太太的直接都漏到大腿根了。

有心软的煤嫂,就从家里找个破麻袋出来,给她披上,“老太太您快别站着了,这钱丢了就丢了,你要是把自己身子急坏了,不是更麻烦?”

“是啊,本来就是来寻亲的,这亲没寻到,还把自己身子气坏,不值当啊。”

又有煤嫂给端了碗开水出来,劝她别哭了,赶紧润润口。

卫孟喜眨巴眨巴眼,生怕是自己看错——老太太分明没哭啊。

她不仅没哭,还腰背挺直,头颅高昂,除了面上青一块黑一块的,一点也看不出是个落难的老太太。

身边的付红娟把事情大概说了:这老太太是从省城来寻闺女的,她的闺女六七年被弄丢后,这么多年一直在找,最近街坊告诉她,在金水矿看见一个长得挺像她闺女的人,老人家就带着全部身家找来了。

老人家嘛,也没出过啥远门,她一个人能摸到金水矿来,卫孟喜也很意外,要是陆老太那样的,估计走不到半路就得被人称斤论两的卖了,她不由得多看两眼。

老太太头发虽然乱糟糟的,但只偶尔有两根白发,脸上皱纹虽然深,但面上没有太深的斑块和疤痕,就是一双手,也不像普通村里老人那样的瘦柴,反倒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也很干净好看……估计以前家庭条件是好一些的。

但她现在忙着出门,也不想节外生枝,看了两眼就匆匆走了。今天她没有再沿着昨天的小路,而是直接上金水村找高开泰,以五块钱租下他的拖拉机,让他载着她走大路。

文凤考试去了,桂花嫂也还在外头找人,她肯定不能把小呦呦一个人留在家,只能带出来了。小孩子家家的,难得出趟门,跟被关了两年似的,看啥都兴奋,指着路边的树“啊啊”叫,时不时还叽叽哇哇要跟妈妈分享她的“新发现”。

卫孟喜的眼睛,也在路旁搜寻,但凡是有脚印和滑落痕迹的地方,都让高开泰停车,她要下去亲自看。

这孩子啊,上辈子传说中的去边境贩毒,也不知道是自己学坏的,还是因为走失后,被坏人带坏的?后世不是有类似的新闻嘛,那些天桥底下讨钱的残疾孩子,并不是真的天生残疾,而是被人贩子拐走后不听话,闹腾的,不肯学偷东西的,就被人为的故意给弄残了。

就狗蛋那副样子,绝对是个刺头,坏人就为了以绝后患,也会弄他的。

真是想想就头大,自己这非亲非故的急得要死,李秀珍却半点不着急,一大早就带着张秋芳上市区,听说是赶早集去了。

妈的,这都什么混账东西!

卫孟喜狠狠呸了一口,心想先把孩子找回来,过几天一定要跟她好好掰扯掰扯,知道不是亲生的,你没感情可以理解,但人家爹每个月把工资交给你,你就该履行义务,当养个小猫小狗一样把孩子养大,又能怎样?那么大的孩子能吃多少?要是不想养,那你就把工资还回去,或者不想当后妈,那就离婚!

这么折腾孩子算个啥!

“妈妈,哥哥。”怀里的小呦呦忽然指着左前方。

卫孟喜一看,那里是一片葱绿的灌木,但这里已经进城了,就在城边上,附近走路的村民很多,路上脚印也很多,看不见人,也认不出有没有狗蛋的脚印。

“妈妈,哥哥。”

卫孟喜想起前面几次,小丫头的眼神好像都特别好,说不定又看见什么是她没看见的东西了呢?想着干脆走过去,绕着灌木丛转了一圈,啥也没找到,只看到几泡臭烘烘的大便。

即使是在市区边上,这样随地大小便的人也不少,附近又没公共厕所,路过的行人,开车的司机,甚至坐车的乘客,实在憋不住了都会就地解决。

她捏着鼻子正想转回去,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树干上,好像有个痕迹。

那是一颗槐树,是最近几年才种上的,树干只有她胳膊粗,而在朝阳那一面,分明有几个刚被刻出来的字,流出来的树脂都还是新鲜的。可惜这棵树所在的位置不显眼,字也很小,还是刻在很矮的地方,离地面只有二三十公分,要不是小呦呦闹着要来这边,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仔细一看,那几个字是:张川,东粮站。

字虽然刻得歪歪斜斜,很明显是情急之下的不得已为之,但人物和地点都有了,卫孟喜不信会这么巧,世界上还有另一个叫张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