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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如也是莞尔,“我也没想到他们念叨的‘舅公’是你。”

卫孟喜懵了,“舅舅大娘你们……认识?”

“哎哟,何止是认识。”

孟金堂说,他们可是旧时友人,解放前作为省里有名的商贾之家的年轻男女,在当地本就有重叠的人脉关系,世家亲戚啥的,作为各自家族里唯一的继承人,都是从年轻时候就接触过的,不认识才怪。

只是后来孟家生意中心转回朝阳县,孟金堂回朝阳县继承家业,而苏玉如则在书城市继续过千金大小姐的日子,结婚生女。

现在见面,说起这三十年的经历,都是一阵唏嘘。

时间改变了太多,曾经风流倜傥文质彬彬的孟金堂现在成了个弯腰驼背的归国华侨,而享有半座书城家业的苏家千金,则成了一受尽磨难的孤老太太。

“我出国前本想联系你一起走,但听说你丈夫往上面交了举报信,你们家也被抄了,就……是我疏忽了。”孟金堂道歉。

那个时候,就是子女与父母,夫妻之间,兄弟姐妹之间都顾不上,谁还顾得上朋友,能有心问一下,已经算不错了。苏玉如很看得开,她看不开的是前夫的背叛!

她虽然没直说,但卫孟喜知道,她现在能振作起来,重拾苏女风采,一方面是被狗蛋虎蛋带来了希望,另一方面就是她还不死心——要报仇。

跟前夫的背叛比起来,廖兴源那样的雕虫小技都不算大恶,只能算贪。

她的前赘婿,才是把人性的恶展现得淋漓尽致。

卫孟喜在心里祝愿她能得偿所愿,将那对狗男女,尤其是那忘恩负义的前夫置于死地。

小婉的结局,其实就是那不负责任的亲爹间接或直接造成的。

间接的,是他一封举报信让小婉失去倚仗。

直接的,是他在苏家被抄家后没有及时接过未成年孩子的抚育责任。

无论苏玉如会如何报复回去,贱男人都值得。

孟金堂和苏玉如聊起年少时光,眼里都迸发出一种卫孟喜很多年没见过的光芒,看来舅舅这次是来对了。卫孟喜赶紧给他们泡上最好的茶,又将两个大红包塞给狗蛋虎蛋。

当然,自家这五个的,苏玉如刚进门就给了,每人266,也是大大大红包!

这一天算下来,加上爸爸妈妈给的,桂花姨妈给的,文凤阿姨给的,兰香阿姨给的,陆家崽崽的压岁钱已经破千了!

1984年的春节过后,陆家这几个崽崽每人多了一个写着各自名字的存折,被妈妈藏在一个找不到的地方,要看上面有多少钱,那得能明年哟。

年初八,卫孟喜带上陆广全,上杨寿礼和徐良家里拜年,刘香和姚永贵钱寅赵春来那边也没忘记,都到这把关系上了,不是送不送礼的问题,是把不把别人放心上。

当然,最后连高三羊家也去了,这是他们户口能在金水村安然无恙的最大保障。

更别说仇大叔家,仇大娘虽然没在他们这儿待多长时间,但只要他们有事,一叫,大娘就颠颠的坐着韦向南的自行车来了。

最后到张劲松杨秘书这边,陆广全打死也不愿再去了,说是不如请在家做一桌,请他们来吃一顿,就当小聚一下。

“拖不出圈门的家伙!”卫孟喜咬牙切齿,要不是她一个女人去不合适,她还懒得带他这累赘呢,去了一句话不会说。

而陆工呢,他才不会说,是他自己想吃妻子亲手做的红烧肉了。

自从加工厂开业后,妻子忙着搞事业,都没时间亲自下厨了,想吃妻子做的饭还真不容易。不是他不体谅妻子辛苦,只要是能帮忙的他都主动帮忙,但做饭这事他是真帮不了。

他会的,顶多就是择菜洗菜,顶多就是吃完以后负责洗洗刷刷。

他们在这边商量请客的事,老邻居李秀珍和张毅也在琢磨,前期工作准备得已十分充分,听说年后陆广全再一次从首都汇报回来就要正式提高气肥煤的开采效率,到时候煤矿效益会更好,职工的筒子楼就能盖上了。

“我看这事得好好筹谋一下,到时候把杜局长给吃好喝好了,一套房子不就是他开个口的事吗?”张毅躺在炕上说。

李秀珍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她一开始是求李副矿的,谁知李奎勇小事上可以帮她,在房子大事上却一点也不松口。

别问,问就是大家怎么来你们怎么来。

现在广为流传的分房的条件,最基本的就是工龄,优先考虑工龄十年以上的双职工家庭,他们现在勉强也算双职工,但张毅的工龄却还差着两年。

李奎勇的意思,就是差着这一年,他也不能插手“帮忙”补上,因为这违反工作纪律。要么他们安心等下一批,到时候肯定就满十年了,要么就别分了,反正他们家现在只有两口子,三个孩子都不在身边,现在的也能住。

“说我们没孩子,秋芳不是孩子啊?”李秀珍恶狠狠地捶床,“姓李的就是不想帮忙。”

想起小秋芳,张毅也挺想念的,虽然很多人都说她没以前聪明了,可他觉着,聪不聪明不重要,只要是他的闺女就行。

这人倒是跟别人不一样,别人都喜欢儿子,他偏偏对俩儿子视而不见,对闺女倒是挺上心,“我看下半年把秋芳接回来吧,该上学了。”

“在老家不也能上,急啥。”

“老家跟矿区能一样嘛,这里是子弟幼儿园,我看陆工家那老幺,马上就能上了,咱秋芳比她还大呢。”

李秀珍是真不想接张秋芳来,以前还能用用她的好运气,现在好运啥也没了,落差太大,她不想看见这孩子。

她说自己很快“过几天”就能怀孕,可这都过多久了,肚皮愣是没反应,她于是把生不出儿子的怨恨加在秋芳身上,更不乐意接她来碍眼了。

想到生儿子,她又幽怨的瞪了丈夫一眼,一个月也不碰她几次,她一个女人就能生出儿子吗?

张毅知道她那眼神啥意思,忙装睡,打起呼噜来。

李秀珍更是恨得牙痒痒,眼看着她年纪一年比一年大,再不怀上,以后只会更难。

她要是像李茉莉那样,有个当副矿长的爹,有几个当领导干部的哥哥,婆家还是大领导,她也就不执着于生儿子了。

想着,她就来气,起身披上衣服出门,刚走到石狮子那儿,迎面遇上一名腰板挺直昂首挺胸的年轻男人,顿时笑道:“哎呀杜工也往这边来,有什么事吗?”

昏黄的灯光下,雪花轻轻的若有似无的飘着,这大概是金水市今年最后一场雪了。她的头发是松软的散落在瘦削的肩上,哪怕是棉衣,她的棉衣也要比其他人的收腰两分,把那肩膀显得单薄又温柔,腰肢更是盈盈不足一握。

李茉莉是公认的大美人,五官明艳,只是比卖卤肉的小卫差了两分,但胜李秀珍是毫无悬念的。

可此时,在这样的灯光和环境下,杜林溪忽然觉着,李秀珍有一种李茉莉没有的温柔与风情。

李茉莉性格执拗,不知变通,很多时候都是一根筋,又正直得要命,刚开始的时候,他是很稀罕这样敢爱敢恨的冰美人,毕竟跟以前那些曲意逢迎追求他的女同志都不一样。

再加上双方家庭条件匹配,父母也有意让他俩多接触,慢慢的也就有感情了。

可她太执拗,生气了就是真的生气,可以十天半月不理人,不仅不会委下身段哄哄他,他堂堂矿务局局长的儿子,一名大学生,还得腆着脸去哄她……关键,她还爱答不理。

这就很难让他接受了。

再加上,李茉莉从不知温柔为何物,一直对他硬邦邦的,再有身边李秀珍的衬托,忽然就不太得劲了。

“冒昧的问一句,秀珍姐今年多大了?”

“二十九。”

杜林溪大为震惊,居然只比他大两岁!

要知道,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跟李茉莉走一起,完全就是贴身丫鬟一样的存在,灰头土脸,衣着朴素,笨手笨脚,当时他还暗地里笑话李茉莉怎么跟这种人交朋友。

再听李茉莉叫她“姐”,说她已经结婚好几年,孩子都两岁了,顿时就将她划入“已婚妇女”行列,没把她当女人看。

可此时一看,她真的很年轻,还非常有成熟女人的气息。他不是未经人事的愣头青,只知道喜欢那些清纯的大学生,他十分清楚,少妇的美。

只是可惜了,张干事那样猪头,这样的美妇,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啊。

他淡淡的笑了笑,“那以后我可叫不出‘秀珍姐’了。”

李秀珍明明察觉出他语气里的调笑,但依然装听不懂,“瞧你说的,那该叫啥?”

杜林溪只是笑了笑,走远了。

就这样,李秀珍痴痴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张毅的年轻的气息,是她努力抓也抓不住快要失去的东西。

要说事情咋就这么巧呢,付红娟刚好出门上厕所,这个点儿很多人家都睡了,她是睡前喝了两碗汤现在睡不着,正好临睡前想尿一泡,家里又没尿壶,就只能往公共厕所跑。

刚出门没走几步就听见他们说话,她身上只穿着线衣线裤,心想看见男同志不好意思,就躲在一边,想等他走后再出去。

结果,就看见这一幕,心里狂跳,可终于又有大八卦啦!

过完年,孟金堂受苏玉如所邀,上省城玩几天,顺带把孩子也带走了,卫孟喜终于又能把时间用在搞事业上。

卤肉加工厂已经完全步上正轨,有信得过的人看着,工作按部就班,她就把重心放书店上去。

虽然不巧赶上放寒假,学习用品需求锐减,但因为圆珠笔的流行,尤其是那些见都没见过的高档“原子笔”的横空出世,年前进那批货已经卖掉大半了。

普通小学生们的需求是锐减,但成年人和中学生不会减,甚至因为逢年过节走亲访友的缘故,送一支新颖的高档的圆珠笔,比送罐头麦乳精啥的便宜,还更能拿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