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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孟喜还是比较能沉得住气的,大人在外面受挫,那是大人的事,她不会对孩子发火,甚至还因为刚才下车时候冲陆工发火而愧疚呢。

他大老远的赶回家陪他们过年,何菲菲卡脖子又不是他安排的,怎么怪也怪不上他。

想着,她眉头舒展开来,“都别缠你们爸爸了,赶紧来帮忙把东西卸下去。”

于是,孩子们又是一哄而上,跟抢劫似的,两个男孩哼哧哼哧捡着重的大件拿,女孩拿不动,就两人合力一起往家里抬,就连小呦呦,也抱着一兜糖果,就像叼着一根骨头就往窝里拽的红烧肉一样。

为了弥补刚才对男人发脾气的愧疚感,卫孟喜决定,今晚就做男人爱吃的吧。

别看陆工玉树临风干净清透的外表,平时讲起营养学那是开口科学闭口科学,其实他吃食就喜欢油的甜的,小时候苦日子里熬出来的,即使已经是一流学府的研究生了,但他灵魂深处还是觉着只有油的甜的才是好东西。

卫孟喜用五花肉,烧了满满一盆酱红色的肥瘦相间的真红烧肉,里头焖几块土豆胡萝卜就是一个硬菜,再炒个玉米豌豆,这是给孩子补充维生素和膳食纤维的,根宝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容易便秘。

最后还得来一个小呦呦最爱的紫菜蛋花汤,足够一家子吃的饭菜就上桌了。

寒冬腊月的本就没什么青菜,能荤素搭配就不错了,卫孟喜真是怀念后世的菜市场啊,即使是反季节大棚种植,那也是绿叶菜啊!

陆工在京市这一个学期也是真憋坏了,食堂口味他不喜欢,每天吃饭只是为了吃饱肚子而已,只有回家才叫吃饭。不用孩子们帮他,他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白米饭,直接端起盛红烧肉的盆就淋。

油汤泡饭,是他小时候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东西。

卫孟喜笑眯眯的,也给自己泡了一碗,于是崽崽们这个也要那个也要,一家人吃着红彤彤油漉漉的米饭,那叫一个满足。

接下来几天小别胜新婚自不必说,卫孟喜虽然嫌弃是交公粮,但也是凡世男女,也没必要隐瞒自己的感受,想就是想。

没有老人,这个年没有往年热闹,但也不差,到了初二,依然是大批量煤嫂来串门,初三,小两口开始往亲朋好友家去拜年,一直持续到初八,这年才算彻底过完。

而韦向南,也早早的初七晚上就来了。

“向南姐快进来啊,不是让你多休息几天嘛,咋现在就回来了?”

卫孟喜递过去的糖果,她没接,因为不爱吃,“我要再不来,你是不是还没动静啊,再拖正月十五一过,到时候你那些业务员也不用出去了,因为产能压根跟不上。”

她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卫孟喜知道她是真为自己考虑,不可能跟她生气,只能放缓语调说:“你放心,我已经在行动了。”

“你行动?我咋没看见呢?”

她看见的是,卫孟喜跟没事人似的,天天该看书看书,该买年货买年货,还有心情跟人喝茶聊天呢,她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放心,最迟正月底,我保证一定能把贷款拿到手,你让工人该干嘛干嘛。”

韦向南狐疑,“你有办法了?”

卫孟喜很肯定的点头。

韦向南眼珠子一转,想起那年南下的火车,“你找到王老了?”

如果那个“王副行长”真是王老的女儿的话,找他倒也是个办法。

“不用,我已经知道小丑是谁了,过几天就让她算盘落空。”要是斗不过何菲菲,那就是她技不如人,她认。

王老欠她的人情他是认着的,可人情这东西用一次少一点,尤其是他那样久居高位的人,很可能会一次性还清……在卫老板看来,那东西应该用在最需要最适当的地方。

为了一个何菲菲就去求王老,那就是杀鸡用牛刀。

韦向南被她这几句话绕得云里雾里,更疑惑的是,她居然当着她的面,打了个外省长途电话,打给的正是一直维持给文具店供货的张兆明。

卫孟喜邀请张兆明年后来矿区玩两天,她一定好好的尽一尽地主之谊。

第二天,放了串鞭炮,厂里和卤肉店文具店同时开门营业,先集体搞了个大扫除,说几句吉利话,卫孟喜还给每个员工发了六块六毛六分六厘的开门红包,激励了一下众人的士气。

她的表现比去年还淡定,还大方,所以除了韦向南压根没人知道她现在面临的困境,倒是书店的店员们,因为有个孩子要高考复习而辞职了,卫孟喜暂时找不到人来顶替,就自己去顶上。

在文具店上班其实一点不累,店员也不能让老板干活,于是她就边看书,边往银行跑。

跑的是金水市的银行,省里何向坤那里的钱贷不出来,但市里扶持个体户的无息贷款却是下来了,有三万块呢!

这也是韦向南想不通的地方,在她眼里,卫孟喜就是为了三万块已经到手的无息贷款,放着三十万不管,天天往小银行跑,她图啥啊?

这不就是典型的捡了芝麻放下西瓜嘛?

但卫孟喜却老神在在,不仅跑银行,下班还把银行领导的家属往文具店卤肉店带,后面干脆就带到加工厂来了,名义是请领导来视察生产工作,可要是来的是徐良也就罢了,来的是俩银行领导的太太,视什么察什么呢?

而何家老宅里,何家这一代最有希望,最出色的兄妹俩,却在大正月里吵架。

事情是这样的,何向坤想的是,等去到京市,安顿下来后给卫孟喜打个电话,告知她贷款别急,他会抽一个礼拜回来把手头工作交接清楚,并把他没办理完成的事项交给同事,到时候一定会给她放贷的。

他不知道的是,卫孟喜已经早于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果然等他抽空要回去办理的时候,堂妹何菲菲气呼呼的电话就打来了。

第一时间质问他为什么要帮助卫孟喜,为什么都外出学习了,还把卫孟喜的事放心上。

第二就是问他是不是喜欢上卫孟喜了。

且不说第一个问题的没头没尾莫名其妙,就是第二个问题,就让他眉头紧皱,卫孟喜同志是已婚同志,她这话不仅侮辱的是他,还有她,和她的家人。

他不敢相信这种话居然出自一个何家教育出来的孩子的嘴,他气得当场摔了话筒。

兄妹俩闹得不欢而散,到年底,他回来了,与堂妹当面对质,才知道她从中作梗,让卫孟喜的贷款申请被打回来的事,顿时都气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何家长辈虽然也批评她,但更多的是对不懂事小女孩的无奈。

在他看来,这事不是不懂事,就是故意害别人,要是时间拖久了,把别人厂子拖死了,她这是谋财害命!关键谋到的财,也没进她的腰包,他就想不通她到底在图什么。

图小卫的丈夫?光想到这个可能,他就有种吃了苍蝇的恶心,何家怎么会教育出这样的子孙。

可要是说单为复仇的话,她跟小卫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啊,她到底想些什么?

除夕夜,兄妹俩为这事大吵一架,何菲菲摔门而走,何家大家长责怪他为什么不让着妹妹点,明知道妹妹是个还不懂事的小丫头云云……那一瞬间,失望透顶的何向坤,也走了。

他觉着是自己害了卫孟喜,要不是他那天拿着她的资料去找二叔正巧让菲菲看见,她就不会知道卫孟喜要贷款的事,也就不会阻拦了。

可卫孟喜却安慰他,不用为此愧疚,他的本意也是帮助她,这是谁也想不到的。

至于她不让她拿到贷款,她自然有办法拿到,到时候气死她。

而金水煤矿,韦向南的耐心即将告罄,她急得满嘴冒泡,卫孟喜却还在带着那俩行长太太喝茶聊天打扑克,她终于忍不住,将卫孟喜堵到办公室,“小姑奶奶,你整天陪着她俩跑啥啊,她们是能给你批贷款还是怎么着?”

谁知卫孟喜却反问她,“你怎么知道她们不能给我批?”

“她们,好吧,她们丈夫能给你批两万还是三万?你别忘了自己是要造冷库,两三万还不够塞牙缝的。”

“我要让他们给我批四十万,一分不少。”

韦向南想说你做梦吧,又把话忍回去了。

卫孟喜很愧疚,“我知道向南姐是真心替我着急,为我着想,但你放心,这次我真的不会让你失望。”

终于,在正月二十的晚上,卫孟喜接到赵春来电话,她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能睡半个安稳觉了。

第二天一早,矿区群众发现,本来停工很久的粮站楼装修忽然又开动了,这一次听说不仅要装小楼内部,还准备把地下室也腾出来,以后做仓库用。

大家也不知道什么仓库不仓库的,只是觉着新奇,因为一直用篷布蒙得严严实实的小楼忽然被揭开了。

原本青黑色的水泥石头堆砌的碉堡,被装修成了一栋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的小楼,楼上楼下面向主干道的墙全被拆了,换上透明的浅茶色大玻璃,内外能看得一清二楚。

造型新奇的玻璃吊灯,古色古香的窗棱,古典与现代兼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待客小楼呢!

矿区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除了这栋小楼,这让在矿区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们,十分不适应,又十分好奇。

老人家们,都是家里没啥事的,抱着小孙孙,背着小孙女,围在小楼门前看热闹。

油漆味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是腾地下室的工作,卫孟喜怕大家站久了累脚,还让人专门搬了几条长板凳出来,让她们好好坐着。

当然,卫孟喜本人并不在工地,她还在家看书,三月初就要考试了,她现在正在做最后的冲刺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