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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女们看了一眼,见都是些没肉的骨头,不怎么感兴趣,打着哈哈走了。

唐云凤有点着急,还想吆喝,卫孟喜就拉住她,眨眨眼,示意她歇会儿。

就是三十年后也没几个啃鸭脖的老年人啊,他们还觉着年轻人啃鸭脖是毛病,放着好好的肉不吃要啃骨头,也不怕塞牙啥的。

“哎哟小卫,好像还真是这道理,那年轻人可不来咱们胡同逛。”

现在的金鱼胡同还是一条很老很旧很穷的胡同,没什么名气,年轻人爱去的都是什么工人文化宫啊,人民广场啊,以及歌厅舞厅的地方。

卫孟喜一想也是,“先卖卖看吧。”

要实在不行,就只能从广场摆地摊干起了,她也不怕累,只是觉着有点浪费时间,难道自己做了五六年的卤肉,还连这点号召力都没有吗?

一整个上午,无人问津,一直到下午五点多钟开始,才陆陆续续卖了几斤出去。

第一次买的人,都是只想尝尝味道,不会买太多,二两三两的,只有一根脖子两个鸭胗,出货量奇小无比。

可在唐云凤看来,她却是十分非常极其满意了!

因为小卫只收点成本,她的卖价是有30%赚头的,即使量不多,一天下来也能赚两三块,跟以前风吹树叶不进门时候比,她笑得合不拢嘴。

以后啊,哪怕老赵再亏本,他们也不会饿肚子了。

卫孟喜被她感染到,也觉着自己太过于贪心了,一款新产品横空出世,不可能立马就生意火爆,得有个过程。

“嫂子你心态好我就放心了,剩下的你慢慢忙,我得上课去了。”放下碗筷,卫孟喜就往学校去。

今天因为送货,骑的是摩托车,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不知道第几次换的驾驶位海绵坐垫再一次碎成渣。车轱辘的锈迹都快有铜钱厚了,每次加油也不敢加满,总担心会溢出来。

这不,刚进校门,就被侯烨尽情的嘲笑一番。

“卫孟喜同学,你每天带这一堆破铜烂铁上学,不累啊?”长手长脚的他,靠在崭新的小汽车上,越来越霸道总裁化。

卫孟喜都没眼看,不过——“你又换车了?”

第一次见他,是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后来换过一辆白色的大屁股吉普,中途还短暂的开过一辆非常小巧的雪佛兰小车车,卫孟喜都叫不出车型和牌子,这一次居然又换了一辆红色的,方方正正的切诺基!

卫孟喜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在陆工的杂志上看过,这在M国都是新出的车型,以后也将成为一款长寿车型,一直到二十年后才会停产。

她骨架比一般女性大,对于车子也不喜欢小巧精致的,而是更喜欢这种高大宽敞的suv,视野开阔。

现在买车,尤其是进口车,不是有钱就行,这侯烨果真是港城豪门公子,换车就跟玩儿似的。

侯烨见她眼里的羡慕,也有点得意,抛了抛车钥匙,“怎么样,还不错吧?”

卫孟喜真诚的点头,“可惜啊,就是糟蹋了。”

侯烨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明白她是说这车被他糟蹋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卫孟喜,你!”

小卫头也不回,做了一年多同学,她就是再怎么回避,跟他也不得不接触,可就是越接触,越想揍他。

太他喵欠揍了!都二十几岁的人了,他居然一点作业不会写,一开始是找卫孟喜想抄她的,她不让,他当场甩出一沓大团结,并在班里放话,谁帮他写作业,这三百块钱就归谁。

自然有开玩笑的男同学帮他写,最后人家不要,他还愣要将钱给人,生怕大家不知道他有钱似的。

卫孟喜:“……”弟弟,你真的有够幼稚诶。

后来,班上要评选班委,他就来个公开贿选,请所有人去歌舞厅玩了一晚,洋酒随便喝,舞随便跳,账他随便签个单就完了——最后还真当上了班长。

卫孟喜差点没一口喷出来,这要是她儿子,屁股早开花了!

他的钱,不是钱,比作业本卫生纸还多,随时书包里一拎一包,同学们喜欢跟他玩儿,倒不是图他的钱,而是对挥金如土灯红酒绿比较好奇。

玩了一段时间,他在班上也没什么朋友。

一定程度上,卫孟喜还挺同情他的,因为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写着“人傻钱多速来”六个大字。

这不,今晚上统计学的老教授生病,临时通知课程取消,大家一听立马欢呼起来,这个说“侯烨今晚唱歌吗”,那个说“侯烨今晚去尝尝洋酒吧”,大家七嘴八舌将他围住。

卫孟喜和那几个年纪大的干部对视一眼,无奈苦笑。

侯烨人傻钱多,这些邀约他的也不是什么好人,不是某某局长的公子,就是某某厂长的闺女。

卫孟喜心说,这孩子的脾气要是不改改,一辈子都交不到真心朋友。

她骑着叮叮当当的摩托车,出了书城,天还没黑,就打算在陆工出发接她之前到家。可偏偏刚才还晚霞浪漫的天空,居然乌云密布,眼看着大雨就要瓢泼而下。

她赶紧拧了拧油门,可这油门她越急就越不顶事,“嗡嗡”几声不仅没飚出去,居然还不动了!

卫孟喜又拧了几下,小破烂摩托车像一头行将就木的老黄牛,哼哼几声,直接熄火了。

她又重新打火,没动静,没忍住踹了一脚……

然后,只听“哐当”一声,彻底散架,成了一堆瘫在地上的破铜烂铁……她就是学过车辆维修也修不起来的程度。

卫孟喜彻底没火气了,今儿出门没看黄历啊。

天已经黑透了,光靠两条腿,不知道得走到啥时候,偏偏这时候路上的车也很少,她等了快半小时,居然一辆车都没经过。

摔!

十一月的山上,风都是从西北方向刮来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身上又没电话,想向外界求助都没办法。正纠结到底怎么办的时候,忽然身后来了一辆车,她赶紧跳起来挥手。

可任她把手臂摇断,又“喂喂喂”的喊着,那车子就跟没看见似的,呼啸而过。

卫孟喜追了一段,很快被远远的甩下。

天太黑,她也不敢站到路中间去拦车,可站在路边,一连过了四辆车,都没看见她的招呼。

卫孟喜一面走,一面在心里祈祷,可千万别下雨啊,不然她能冻死。

可越是担心,它越是来得快,豌豆大的雨点子“唰唰唰”打下来,卫孟喜把书包顶在头上,顺着公路奔跑。

忽然,一辆汽车自身后上来,卫孟喜赶紧挥舞书包,那车子依然跟没看见似的,情急之下,她干脆捡起一块石头,冲着车头扔过去。

对不住了,实在是没办法了,如果砸坏了车她赔偿,不然她今晚可能真要冷死在深山老林了。

随着“嘭”一声,车子终于停下,卫孟喜走近一看——嘿,红色切诺基!

“侯烨?”

车窗降下来,果真是侯烨,卫孟喜松口气,也顾不上客气,直接一把拉开副驾的门,瑟瑟发抖,“对不住了侯烨,我不是故意要砸坏你车子的,我会赔偿你,对不起。”

侯烨见鬼似的瞪着她,“大姐你可真不客气啊。”

卫孟喜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住,我车坏在半路上,没带伞也搭不上车……算我欠你的。”

外面实在是太冷了,车上却暖融融的,贼舒服。

自己要是有辆小汽车该多好啊?这就是金钱能买来的幸福感。

侯烨这才不情不愿踩了油门,嘴里还得说她赔不起,他的车子怎么着怎么着的,但说着说着,中途还要夹杂一句——“毛巾在后面,别把我车弄脏了。”

卫孟喜看了看自己已经湿了一半的衣服,确实不太好,于是把毛巾抓过来,包裹住上半身。

“你老公不来接你?”幸灾乐祸不要太明显。

“今天不是临时通知取消课程嘛,我没告诉他。”

“哼。”他从鼻子里哼一声,就跟卫孟喜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卫孟喜能忍受苏玉如的坏脾气,那是因为把她当长辈,还欠着个天大的人情,以后要给她养老送终的,可这小屁孩算啥?她决定跟他好好掰扯一下,尽量争取和解,这样一个雨夜,能搭她一程至少不是什么坏人。

“侯烨同学,我觉得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对我好像一直有意见。”

“是你先对我有意见。”

“可明明是你先开车差点撞到我,还嫌我擦坏你的车漆。”

侯烨抿了抿唇角,“我还记得你。”

“嗯?”

他又不说话了,他才不会说自己当年有多羡慕那几个孩子,虽然穿着打满补丁的小衣裳,但他们有那么好吃的蛋炒饭。

或许,也不是蛋炒饭,他说不清楚羡慕什么,就是觉得他要是能那样该多好。

卫孟喜见他不说话,心说除了自己一直避着他,俩人之间也没什么实质性的矛盾,出于对留守儿童的关心,她还是要说两句实话,“有些人,明面上跟你呼朋引伴,其实只是想蹭饭蹭酒,你可别跟着他们学坏。”

侯烨不吭声。

“还有你大姨,其实一直挺关心你的,你要有时间就多来看看她。”明明为家庭付出一切,结果到头来儿子孙子都不跟她亲。

“不用你多管闲事。”虽然语气很不耐烦,甚至有点生气,但他的车速倒是保持着缓慢的匀速,也很稳,目不斜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