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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仲平介绍的博士是史密斯夫妇,是一对金发碧眼的中年夫妇,男方微微有点中年发福,妻子则是典型的白人甜心长相,卫孟喜接到他们,客气自不必说,晚饭是在省涉外饭店招待的。

吃完,两口子就说想要在当地转转,卫孟喜闻弦音而知雅意,留下一个电话号码就回去了,说好第二天再派人去接他们上山。

长寿山现在已经建设得有模有样了,但卫孟喜终究是还不放心,开饭店她不怕,开水厂却是第一次,要是能得到一点专业人士的指点就更好了。

刚回到家,孟舅舅电话就打来,“小喜,听说你去接那俩博士了?”

“刚把他们安顿在涉外饭店,明天去接他们上山。”

孟金堂点点头,“你觉得他俩如何?”

卫孟喜也不好说,毕竟才第一次接触,只吃个饭的工夫,“暂时还没看出来,估计得再观察观察。”

“嗯,多留个心眼,非我族类……”

卫孟喜连忙“嗯”一声,表示懂了。

“对了,孟大哥的事怎么样了?”

“哼,别提那不孝子。”孟金堂冷哼一声,去年过年时候一大家子回来,他以为是干啥,不就是为了钱嘛,果然小喜一家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开始哭穷,说这几年怎么怎么艰苦,怎么怎么后悔的。

孟金堂可不是一般人,怎么可能被他们的鳄鱼眼泪所打动,就一句话,钱别想,他们的父子亲情早就丢在举报信里了。

老大一家还想使苦肉计,他就一句话——你知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不要再回来。

于是,一瞬间,一家子都偃旗息鼓了,乖得小狗似的,殷勤小心着伺候起来,不是给老爹端茶倒水就是提鞋伺候,正巧那几天孟舅舅感冒了,咯痰啥的也多,老大是一个人日夜不断的在床前端着痰盂,就跟旧社会的丫鬟小厮一样殷勤。

“老二说要来换他,我不让,以前在美国那几年,老二伺候我就够多的,啥事没给我办过啊,现在有人愿意替他,我就让他们先回港城了。”

反正,免费的小厮,不用白不用。

那几天,他真是舒坦得不行,就是可怜老大一家,从早到晚鸡飞狗跳,伺候一个礼拜,老大的腰就不行了,夜里给老父亲端屎端尿的吹了冷风,倒春寒一下就把老病吹发了。

当然,他住院,自有自己的儿子轮流照顾,孟金堂看都不去看一眼,他身体一好就出门游山玩水去了。

孟老大一家子都还要上班呢,单位已经催了好几次,再不回去就开除处理,左等右等都见不到老爹,实在捞不着一分钱的好处,只能灰溜溜夹着尾巴回去了。

这一去,就一年多没有再来了。

卫孟喜听得哈哈大笑,“舅舅您这一下,把他们收拾惨了。”

孟金堂也笑笑,反正,白捡的孝心不要白不要,生他养他一场,自己受用几天又怎么着?不来最好,再来,他还得再“病”一场。

老大不就是为了钱嘛,他到后面也没再明说不给,就跟胡萝卜吊着蠢驴似的,驴只管拉磨,能不能吃到都不是他能决定的。

第二天,卫孟喜早早的在家准备好,老陆也没去上班,穿着一件正式的白衬衫牛仔裤,等在家里。

十点多,随着一阵“滴滴滴”的喇叭声,一群孩子呼啦啦跑回来,“来啦!”

全家人严阵以待,这是他们第一次遇上这么大的事儿。

老陆“唰”一下起身,膝盖还在茶几上撞了一下,卫孟喜赶紧拉他,借机帮他整了整衣领。

很快,随着一阵车子发动机的声音,他们一家七口就齐齐整整的站在门口,夫妻俩站在最前面,后面依次是wifi信号,一个个脸上都挂着热情的笑容,就等这一刻呢。

车子是一辆黑色桑塔纳,窗玻璃一路关着,似乎是怕灰尘飞进去,一直到车子停下,歇了快半分钟,卫东见车门咋也不开,下意识就要去帮忙开车门,在他心里,小姑的婆家就是长辈了。

卫孟喜一个眼刀子挡住。

似乎是见他们没动静,车上的人终于忍不住,司机下去小跑着给后排拉开车门,这才出来两个稍微富态的中年男女。

男的一身笔挺的中山装,胸前口袋里是两支金色的高档钢笔,一副黑边框眼镜,梳着大背头,很有领导派头;女方则是一身丝绒旗袍,手指上戴着好几个翠绿色的戒指,手腕上手表和玉镯子齐飞。

卫孟喜心里一沉,看来这个孙阿姨可不好相与。

但毕竟受人所托,她还是淡淡的看向对方,虽然,男方家上门的时候,女方家是可以摆点架子的,但因为她属于晚辈,也不好真跟对方在辈分上平起平坐。

“您两位一定就是孙叔叔,孙阿姨了吧?”

老太太很矜持,“正是,你就是广梅的三嫂吧?”

老爷子更矜持,跟下乡考察似的,双手背在身后,面色严肃。

卫孟喜笑着,请他们进屋,一路上那老太太都在弹她旗袍上压根就不存在的灰尘,这几年矿区空气质量很好,她那窗户是白关了。

进屋以后,几个孩子叫了一声爷爷奶奶就走了,他们发现了,这俩爷爷奶奶实在没劲儿,只有卫小陆这个小八卦女不愿离开,一会儿泡茶,一会儿给上果盘的,不亦乐乎。

老两口坐下,眼神就在屋内打量,首先肯定是屋内摆设,大彩电,高档海绵沙发,实木玻璃组合柜,以及上面的瓶瓶罐罐。

除了沙发和彩电是远高于这个时代普通家庭的,其它倒也没啥,那些瓶瓶罐罐都是很普通的玻璃瓶,跟古董一点也不沾边。

于是,孙母的心态就放松了,甚至带着点高高在上,“你别怪阿姨说话直,阿姨也是好心。”

卫孟喜笑着点头称是,谁“直”还不知道呢。

“我们这次来,是想着来跟你们商量一下广梅和有胜的婚事,这丫头也老大不小的,既然谈上了,咱们也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家,就该把结婚提上议程。”

这话,乍一听是没啥,可卫孟喜是什么人啊,心眼子比筛子还多呢,当即就不爽了——啥叫谈也谈上了,老大不小了?

“哦?孙阿姨的意思是,咱们家广梅年纪大了?唉,也是,都三十一了,不过都说女大三抱金砖,跟小孙倒也合适……对了,小孙多大来着?”

孙母脸一红,“三,三十一。”

卫孟喜适时的脸一放,那凭啥男人三十一不算老,女人三十一就老大不小?有你这么双标的吗!

孙母着急补充:“我家有胜啊,内秀,看着面嫩,就像二十四五……”

“男同志嘛,还是成熟些才有安全感。”就你儿子那弱鸡样,我还看不上呢。

孙母动了动嘴唇,刚要反驳,卫孟喜又再一次抢占先机,“不过没安全感也没啥,我家广梅也能顶半边天,以后大事小情都能做主,您说是不是?”

孙母差点被一口茶水呛到,啥叫广梅做主啊,这还没结婚呢就想管我儿子,我还没退休呢我,就就就……就半天,愣是没机会说话。

因为,卫孟喜已经很直白的一阵输出,“我家广梅打小就主意大,家里公公婆婆也做不了她的主,现在随着工作阅历的增加,性格会更强势一些,相信之前你们就知道了。”

可不是嘛!一开始她也不同意的,觉着那么黑那么土一丫头,还三十老几了,怎么配得上自家儿子,可耐不住儿子喜欢,老头也看重,说年纪轻轻就能给三号当秘书,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她这才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

她今儿能来谈亲事,就是最大的诚意。“至于礼数,我们也不是不讲规矩的人家,彩礼就六六六吧,图个吉……”

话未说完,卫孟喜就高兴的笑起来,“孙阿姨不愧是书香门第,处事也大方,六千六百六的彩礼,可不就是最大的吉利嘛。”

“不是,我说的是六……”

“对啊,您说的就是个吉利数,不像有的人家,嘴上说着自家不差钱,是什么书香门第,其实彩礼可小气啦,六百六十六都能说出口,那能做个啥哟?您刚才不是说您一个月工资就三百多嘛,用您两个月工资娶个媳妇,您说说那都是啥人家,寒碜不寒碜呐。”

孙母一张老脸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这话让她怎么接?现在再来争辩自己说的是666,这不是自打嘴巴子吗?

算了算了,只要娶进门,彩礼她总不可能不带回去吧,反正她已经打听过了,就陆家那小穷山沟里,怎么也不可能拿出什么像样的陪嫁,到时候不把彩礼一分不少带回去,像话吗?只要带回去,她有的是办法把钱要过来。

卫孟喜看着自己圆润的手指甲,心说,看你有没有那本事吧。

这个时候结婚彩礼好点的家庭一般就一两千块,六千多确实是多了,但卫孟喜要这么多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这老两口还算计着广梅呢。说是目前没多余的房子拿出来做新房,但老老少少加一个小叔子挤一起也不方便,就说跟亲戚帮他们租了一个套二的铁路局职工房,让他们装修一下搬进去住就行,每个月房租是六十块。

是的,不仅装修要自己出,房租也得他们自己出,这也就罢了,可卫孟喜打听到的是,那套铁路局职工房是前几年老两口自己买下来的!瞒着儿子孙有胜买的。

这可真是会算计啊,他们自己的房子,哄着小两口哼哧哼哧帮他们装修,还能当房东每个月收六十,这到底是儿子结婚还是找租客啊?

卫孟喜心里是气,广梅知道后也生气,但都走到这一步了,孙有胜确实还不错,账可以慢慢算,只是必须让嫂子帮她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