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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安然还不知道好朋友生孩子的事, 她正忙得不可开交呢,以前在工会有多悠闲,现在就有多累。

每隔两天一个夜班熬人就算了, 还得每天大会小会的开。最近, 罗书记又给所有人分派了一个任务——取名。

纺织厂已经盖出三分之一的模型了, 可叫啥名字还不知道呢,比较热门的东方红、红星、益民都有了, 但罗书记又不愿冠之以数字和顺序,譬如第三第四这种,一听就有点像一纺的附属品一样的名字。

既然省里把这个取名的权利下放到大家伙手里,自然就得好好想想。

罗书记已经放话了, 到时候采取实名投票的方式, 谁取的名字得票最高就选谁的, 到时候万一选中的话是有一百块奖励的,还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好处嘛, 以后试岗结束谁能留下来, 这个名字也是有加分的……所以大家铆足了劲都想试试, 除了安然。

安然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这种取名得奖励的事,因为她现在有点忧心沈秋霞两口子, 自从三月初经过省城的时候来家里坐了会儿,把采购清单给她看了一下,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听到他们消息了。

倒不是说怕他们卷着她的一千块本金一去不复返, 毕竟她自信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对沈家这点信任还是有的,她是担心他们是不是不太顺利?是路上不顺利呢,还是去到东北以后不顺利?

安然这才想起来,忘记留个紧急联系方式了, 哪怕是把自己单位的电话留给他们也好啊,紧急情况下多个人商量也是好事儿。

据她所了解,老沈是个真汉子,可沉默寡言,不擅长跟人沟通;沈秋霞倒是外放,可心思也不够“老奸巨猾”,做事还是太老实了。

因为担心他们出事,安然都没时间想什么名字,就赶在要开会之前几分钟脑袋一灵光,想了个。

会上,罗书记板着脸,让所有人都开始说说自己想的名字,然后写在黑板上,让大家伙评分,其他人想的是“恒远”、“良心”、“正发”、“益丰”……寓意都很不错,反正安然看起来是觉着都不错,难以抉择。

甚至有的直接说就叫书城纺织厂,不要冠任何序号,把老大的名字打出去多好?她也觉着可。

当然,最可的是,秦京河居然取了个“星汉纺织厂”出来,取自秦观《鹊桥仙》里的名句——“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安然恨不得给他竖大拇指,这文化人就是文化人,既大气又好听,还巧妙的化用了华国人的民间传说,简直不能再绝了。

她正心里赞赏不已,罗书记就十分不爽的看过来:“小安,你想的呢?”

“东风。”

罗书记神情没刚才冷了,“有什么寓意吗?”

安然毫不犹豫说:“有,《红楼梦》里不是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方压倒东风嘛,咱们这个纺织厂以后是要走向世界的,那自然是东风压倒西风,永远的上风。”这还是昨晚小野看《红楼梦》不懂,问她的时候她忽然就灵光一动。

安然没说的是,五十年后“东风”还有个更威风的名字,那就是东风快递,让全世界闻风丧胆的东风快递啊!

她只是临时瞎掰的,其实就是单纯的赶鸭子上阵而已,谁知道罗书记却眼睛一亮,“好!好名字!”

不仅书记说好,秦京河和杨靖也说好,另外几个也跟着说好,他们甘拜下风,这名字实在是太威风了。

安然:“……”喵喵喵?你们是认真的吗?我随便说的啊。

作为起名废,她觉着谁起的都好,随便拎出一个都能直接用。

于是,安然体会了一把啥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起名废起的名字很快被省里采用,领到了一百块奖金。

一次性白领一个月工资,安然要说不高兴都是假的,她可高兴了,这笔钱是额外收入她并不打算花在家里,她必须给自己置办一身行头。

这几年虽然陆陆续续都有买新衣服,但跟上辈子吃穿无一不讲究的安然女士比起来,那可差远了。

心里美滋滋的计划着怎么花钱,罗书记又说了,既然厂房盖得差不多了,该考虑招工问题了,厂址占地一万平,工人计划是五百人,这五百只是生产线上的工人,还不包括后勤、厂办、配电室供水线等辅助部门,至少550人的招工,是块大饼。

很大的饼,足以让书城所有待业人口沸腾的大饼。

这么说吧,城里的待业青年有多少呢?十个人里头有三个都是等工作的,里头有应届初高中毕业生,有以前就一直没分到工作的城镇户口,占大头的还是回城知青。

这些知青们要户口没户口,要房子没房子,要工作没工作,怎么办?那就闹呗。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他们并不是要吃糖,只是想吃一口饱饭而已,他们也是为国家建设贡献了青春和血泪的人啊,他们也曾年轻过,也曾热血过,凭什么不给工作?

这事说到哪儿都是天大的道理,所以政府门口每天都有知青要工作,各个区劳动局门口都是等招工的人。

可以想见,这个消息一旦放出去,就是一滴水下了油锅,整个书城市会沸腾成啥样,到时候得多少知青来排队要工作啊,全市几十万知青,工作岗位却只有550个,你说怎么分?

光想想那画面就头疼。

罗书记冷冷的看着大家:“这事省劳动厅的意思是让咱们想个方案出来,要注意影响,考虑舆情,大家回去想想,三天后给我个方案。”

无论说什么事,他永远是这副神情,冷冷的,很不好相与的模样。

安然已经没一开始那么怵他了,甚至觉着这样的领导也挺好,这样的人很理智,很冷静,不需要花费时间来维系关系,因为他从不会徇私,事情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在商言商,在工作言工作,反而很好沟通。

反倒是那些表面看着笑嘻嘻,官腔打得贼溜,但没啥实质性要求和内容的领导才是致命,精神内耗太大了。

招工,招哪些人?有户口限制吗?有学历限制吗?性别呢?招来以后怎么住哪儿?吃啥?

这些都是大问题,安然觉着,罗书记估计也是郁闷劳动厅把这么大一个烫手山芋丢过来,这事做得好是理所应当,做不好却是会影响社会稳定的,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上头一追究肯定得东风纺织厂顶着。

这锅,不背也得背。

所以罗书记才跟别人欠了他五百万似的苦大仇深,现在让大家想办法的潜台词就是,怎么才能把锅控制在最小内,尽量把影响降低。这事是真不好办啊,安然一面想着,一面推着自行车往外走,还得操心晚上吃点啥,难得这三天不用守工地了,安然得好好慰劳自己的胃。

骑车来到自由市场,逛了一圈,发现猪鸭鸡牛都有,虽然质量有参差,但选择的广泛度上来说真的比以前丰富多了。她看了一圈,不是很想吃这些红肉,做起来太麻烦了,她晚上还得抽空看会儿书,收集资料写方案呢,不想浪费时间。

正巧,还真让她找到一个不是卖红肉的。

一只湿漉漉的箩筐里,装着满满一篓子鱼,有大有小,大的有筷子长,看起来不是很肥,是瘦瘦的草鱼,小的只有手指长,还是小鱼儿呢,不过一离水就死了,全都白挺挺躺在箩筐里。

“同志要买鱼吗?要的话你两块钱全拿去。”卖鱼的是个中年妇女,裤腿卷到膝盖上,鞋子上也有很多淤泥,“我中午才抓的,但没放桶里,就全死光了。”

安然看了看,鱼眼睛还比较饱满,还没完全凹陷下去,鱼鳃也比较红,说明确实是没死多久,还勉强算新鲜,安然也就连筐子一起买走了。

但鱼要怎么吃呢?小鱼油炸成小鱼干儿也特别香,但大鱼的话,酸菜没了,酸木瓜片也没了,想到家里因为仗着做过“手术”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折腾她的某人,那就给他补补吧,别把身子掏空了。

安然边走边笑,这宋致远真是,那天还费了她老大劲连哄带骗的说服,现在呢,香得很!跟那啥手术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早知道这么香他早几年就去做了,怎么硬是拖到现在才彻底解决,真是委屈自己这么多年了。

安然为了弥补他的“损失”,只能尽量在吃这一口上满足他咯。

***

“妈妈买了啥?鱼!”小野激动坏了,真对得起她的小名,生了一个猫鼻子。

“嗯,快写作业,今晚吃糖醋鱼。”

“那小鱼儿呢?”小丫头立马说,“妈妈咱们吃小鱼干吧,你的小野爱吃小鱼干哦。”

安然点她鼻子,“吃,但不是今晚,咱们今晚先吃糖醋鱼。”

她做糖醋鱼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闭着眼睛都不会翻车,这倒是不急,主要是得先把小鱼干处理干净,用盐巴腌上,不然天气热怕会臭。小鱼的清理比大鱼麻烦,尤其鱼头,她嫌麻烦直接用刀一整个切掉,只剩鱼身子,刮掉鱼鳞,掏干净鱼肚子,控干水分就差不多了。

正准备把鱼段下锅炸,黑花忽然汪汪叫起来,叫了两声就”呜呜“着趴下,安然估计是熟人,“谁呀小野?”

“妹子,是我。”一把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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