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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这个时代的电视剧跟五十年后的电视剧还是不一样的,这时候的孤胆英雄很多都是HE,观众们虽然难过,悲痛,但似乎都能接受,也更向往这种向死而生的奉献与牺牲。

五十年后谁要是敢把主角演死,等着他的就是大型网暴现场吧?

老宋过去看了看闺女,笑了:电脑刚买回来的时候她十个手指头还挺僵硬,好像不知道要怎么用,他教她打字(英文字母),她好像也只会用两根十指,一指禅戳来戳去看着都疼。

现在呢?人十根手指灵活得蝴蝶翅膀似的,翩跹起舞,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像弹钢琴一样漂亮,打得可起劲了。

这才三个月不到,她已经把全本《Mathematics Loss of Certainty》逐字逐句敲成电子版的了,这可是三百多页近四百页的大部头啊!而且其中有非常多生涩的专业词汇,当大家都在看电视的时候,她就那么瞟一眼就能在键盘上敲出来。

关键学习一点没耽误,她就是利用写完作业的时间来干的,比人专业的打字员还厉害!

宋致远也不得不佩服,自己闺女的毅力,真的不是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当然,她的倔强也不知道遗传了谁,上次在港城跟妈妈赌气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姑娘已经用她越来越多的“小动作”来宣布自己的成长和独立,他能怎么样呢?

反正他插嘴是插不上的,只能努力做好母女之间的缓冲带、润滑油而已。

晚上,小野把自己的房间让给邱雪梅姨妈住,她和妈妈睡主卧,而老宋嘛,就去另一间跟文篮睡。不知道是适应不了书城的气候还是怎么回事,安然这两年冬天手脚冰凉得厉害,尤其膝盖和手肘关节,能明显感觉到那种凉冰冰的僵硬感,每天晚上老宋都会给她揉一揉,搓一搓,现在小野来倒是不用了。

因为这是个小火炉啊!

安然一靠近她就能感觉到热烘烘的暖意,就像被窝里多了个小暖炉。

她还特别贴心,老宋告诉她妈妈膝盖冷,她就自己挨过来,用自己的大腿夹住妈妈膝盖,搓来搓去。

刚挨上来的时候,她也被冰得打冷颤,安然让她快放开,她却怎么也不放,仿佛能暖一暖妈妈是天大的事儿一般。

这不,今晚她还会抱着安然问:“妈你这真是以前月子没做好的老毛病吗?”

安然其实也有点拿不准,她一说症状,所有有经验的妇女都告诉她,这就是落下的月子病。可她也很疑惑,明明自己月子做得不差啊,不用吹风,不用碰凉水,母亲天天炖汤给她喝,更不用像其他妇女一样下地劳动,心情也保持得不错,这也能落下月子病?

可要说不是月子病吧,为什么前几年没有,今年才开始明显起来呢?难倒真是三十岁一过,身体就走下坡路了?

“妈你会不会后悔生我呀?”

“不生我的话,你就不会生病,不会变老,不会……”

安然一愣,“傻瓜,怎么会呢?妈妈后悔的是没有好好保护你。”

小野不懂,但她觉着,妈妈的病一定是因为生自己才患的,一把抱住安然,“妈我爱你。”

这样久违的突如其来的表白,安然真是受宠若惊,不过,下一秒她就觉着这孩子依然是小孩子,因为她居然闹着要睡外面,“像个男人一样保护”妈妈。

安然哪里需要她保护哦?她不过就是想要睡外侧罢了,好像那就是长大的一个刻度一般。

这一夜,安然睡得挺好,一点也没有要沦为千夫所指的焦虑,第二天天刚亮,她和孩子们还在睡,老宋起来做早饭,忽然听见电话响,是睡次卧的邱雪梅接到的。

“小安,卫东来电话了。”

安然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给床外侧的闺女掖好被子,”卫东,怎么说?”

“好消息厂长!”

“工程师的改良成功了,咱们昨天罢工那台机器其实是工程师在实验最大马力,现在咱们的设备一台顶日本人两台了厂长!”

安然的瞌睡立马就醒了,“果真?好,你先帮我看着,我马上就到。”

***

这一天,是东风纺织厂一个技术走向里程碑的日子,所有人都在为精梳机的改良而欢呼鼓舞,这意味着什么,每一个工人都知道。

因为安厂长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打鸡血了,说只要精梳机能正常运行一个月,这个月就能每人多发十块钱的奖金。东风纺织厂一共六百名工人,每人多十块,那就是六千块啊!这六千块哪来的呢?当然是从增加的产量上来的,所有工人,无论在哪个岗位,为了这十块钱的奖金那叫一个干劲十足啊!

安然不用去车间,站在门口都能听见,几百号工人热火朝天,机器开足了马力,铆足了力气向着十块钱奋进……金钱的动力,其实就是丰衣足食的动力,就是美好生活的动力。

她的嗅觉早已不似以前迟钝,她敏感地嗅到这事可能会成为一个振奋人心的信号,她立马让笔杆子秦京河写了几封稿子,重点介绍了这一重大好消息,并将稿件发往省报和系统内报纸,以及京市的几家全国性的大媒体。

秦京河虽然不是很懂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因为这个年代的人,大多数都会觉着做了好事就应该默默无闻,就应该等着别人来发觉,而不是主动告诉别人。但他现在是这厂里除了张卫东之外,安然的第二大拥护者,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着跟安然有种天然的亲切,像上辈子就见过似的。

“我们这么做,邀功只是很小很小得一个动机,更重要的是汇报咱们的新进展。为什么要汇报呢?”

大家抬头看着安厂长,说得好听叫汇报,其实还不就是大张旗鼓告诉外界吗?

“咱们这两年在搞什么?改革。咱们取得这样的进展,就是工业系统纺织行业改革的一个亮点,一个信号,关于科学技术促进生产力发展的信号!有了这个信号,其它不想改革的,犹豫不前的,正在观望的,看到咱们尝到了改革的甜头,他们还会观望吗?”

众人对视一眼,原来安厂长格局这么大呢。

“老秦,笔杆子就是笔杆子啊,你这一出手,四家报纸都选中你的通讯稿了,咱们厂在系统里可是大大的长脸啊!”安然笑着,递过去四份报纸。

秦京河谦虚地笑笑:“你也不比我差,只是没时间写而已。”

安然心说这人还真是跟上辈子一样,谦虚,谨慎,也敏感。但在一把手或者跟高层次的领导眼里,这样“懦弱”“听话”的笔杆子才是好笔杆子。

工业厅一把手就很喜欢他,敬重他是个人才,听说他至今还单身后,还给他介绍过对象,但被他拒绝了。

秦京河和孔南风的黄金单身汉身份不仅在东风纺织厂赫赫有名,就是系统内其他单位也都知道,多的是人给他们介绍对象,但他俩都是以事业为重的人,一点也不为男女私情所困扰。

安然想起自己上辈子是怎么跟秦京河在一起的呢?那时候她刚离婚没几年,主动对他展开攻势,追了挺长时间,后来终于打动这冰山,可俩人之间好像也没有普通爱侣的亲密,他们不仅不住一起,就是平时见面也是一个礼拜或者更久见一次。

当时二人最喜欢的约会地点是图书馆、公园和诗歌会,她体谅他没钱进消费场所,照顾他的自尊,见面就是一起听一场诗歌创作的演讲或者小说创作培训会,然后一起吃个午饭或者晚饭,然后一起散步到阳城师专门口,他回教职工宿舍,她回自己的家。

这样的约会持续了半年多,他一直以君子之礼相待,她也一直很感激、很佩服他的为人。因为他跟自己生活和生意上遇到的其他男人完全不一样,他们都是看中她的样貌和身材,一开始可能也会彬彬有礼,但持续不了太久就会想来点亲密接触。秦京河是那种看电影的时候她不小心碰了他腿一下,他都得立马害怕得缩回去的人。

他们名为情侣,其实更是知己、朋友。

因为他的正直、淳朴、才华,所以安然才打定主意要跟他结婚,至于后来没结成,则完全是秦家父母害的。

这样一个正人君子,安然觉着总单着有点可惜?她其实想嗑一下他跟未来妻子的CP,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女同志能收服他的身心呢?真是想想就期待呢!

“对了老秦,你这个人问题还不解决是不是心里有人啊?”钱文韬笑着打趣。

秦京河脸色有点点不自在,“哪有的事。”

“那你咋不谈对象呢?我把我表妹介绍给你怎么样?”

秦京河忙摇头说不用。

王先进问“不用”是啥意思,不喜欢还是看不上,要是看不上也没啥,直说就是,让他说说标准,大家搜罗一下身边资源,匹配一下有没有合适的。

秦京河窘迫得面红耳赤,这就是他们总拿老秦打趣的原因,因为能看到他的窘迫,可同样是钻石王老五的孔南风,那就是他们不敢打趣的,因为人后台硬,说话也硬气,善于绵里藏针反唇相讥,他们只能自找没趣。

安然把一切看在眼里,心说老秦这脾气啊,不找个能干点的媳妇儿,以后还不知道要被人欺负成啥样呢。“嗯哼,王先进你们别打趣了啊,人老秦是咱们的笔杆子,你要有他的笔力和才华你不结婚咱们也不管。”

王先进讨好的笑笑,这个厂长是他惹不起的。

“言归正传,明天上午省里要来人,到时候笔杆子可得出去给领导们好好汇报这事。”

其他人忙说:“是这样,是得老秦去才行。”

秦京河的胸脯这才又慢慢地挺起来,腰杆子也更直了。散会后,安然跟他一路上食堂,“老秦房子买了吗?”

他叹口气。

上次她拜托孔南风劝过,让他劝劝秦京河不要再把钱寄回家的事儿,俩人似乎是还闹矛盾了,挺长几个月迎面不打招呼,颇有点你看不上我还还更看不上你的意思。

安然知道,再这么下去是不行的,现在不买,再过十年二十年更难买,等到三十年十四年后,书城的房子是全国首屈一指涨幅最大的,到时候就是想买也买不起了。虽然以后还有机会分房子,可分的还是鸽子笼,拥挤噪杂的环境对秦京河来说不是人间烟火气,而是应付不暇的人际关系和文思的断续,安然觉着到时候即使分给他他也住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