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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新设备一次性能够压制出六七十平的人造革,虽然单次用时增加,可产量增加明显,关键质量也变好,倒是节省了不少人力,不用三班倒也能按时完成后续订单,中午也能按时上下班。

这天中午,刘惠正在电话值班室打瞌睡,忽然有几个陌生人进来问:“这儿是大河皮革厂吗?”

她吓得一个激灵跳起来,“是,你们是谁?”

“你们家是不是出了一款红色皮包?”带头的女人,好奇的打量这个干净整洁的院子,有树有花还有大草地,不说的话谁能知道这居然是个皮革厂?只当是哪户人家呢!

甚至,比普通人家还打理得好。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刘惠满眼防备的看着这几个穿着的确良衬衣和裙子的女人,有的头发潘在头顶,有的烫成小卷毛,一看就不是农村户口,她以为是竞争对手。

毕竟,现在这厂子就是她的命。谁也别想打她命根子的主意!

“我闺女跟崔绿真是同学,她说你们家正在卖红色皮包,梦让我看看吗?”

“对,我们也想看看。”其他几个斯文的女人附和。

她们都是市一中的家长,闺女们因为在学校看见崔绿真的红色皮包,中午回家就闹起来,让她们也给买一个。家长们不放心,以为是啥不正经的流氓东西,才会勾得孩子们丢了魂似的,所以约好来实地看看,要真是流氓东西,立马举报。

刘惠一听,眼睛就亮起来,“好嘞,你们稍等。”

她把她们请进干净整洁的会客室,那里有花重金打造的豪华皮沙发,一尘不染的桌子上放着一把水壶,一罐茶叶和几个搪瓷杯。她忙学着顾学章招待其他客户的模样,给她们烫茶杯,泡茶水。

“几位老板娘可真是来对了,咱们厂昨儿刚做出一批红色皮包,还没开卖呢,你们要晚来一会儿,说不定就让人买光了。”

这几个女人被她口口声声“老板娘”逗乐了,她们不是啥老板娘,而是市艺术团的演员。随着文学艺术的爆炸式发展,阳城市年初刚组建了艺术团,演员是从省城艺术学校调来的,刚来半个月,还不清楚阳城市的事儿,所以是一路问着过来的。

“真有那么好卖?”一看就是私营小厂子。

刘惠笑而不语,这就是她最大幅度的谦虚了。

一会儿,从仓库里抱出几只还散发着化学刺激气味的皮包,那红艳艳的精致的皮包,顿时惊得女人们“呀”一声,每人抢过一只,里里外外的翻看起来。

“这牌子我知道,我上个月买过一只,书城百货二门市买的。”

“我好像见过,就是黑色那只吗?可没这好看啊。”

可不是,以前皮革厂为了赶工方便,打一模一样的版,做的也是千篇一律的包,顶多女包比男包小巧一点儿。可现在,那是幺妹和春晖找来首席设计师姚安娜,画了三天三夜的图纸设计出来的,不止更精致更小巧,还多了一片带流苏的包盖儿,外层还多了两个形状可爱的小包,看起来既乖巧可爱,又多了一丝活泼与灵动,是真正的“少女包”!

当然,对于喜爱它的人来说,就是中年妇女也能用!

一群艺术演员们也不讲价,听说九十块一只,立马每人买了两只,这样的包一点儿也不“流氓”,女儿们也能背。

送走她们,刘惠开心得都找不着北了!

这是她第一次独立接待客人,第一次一次性卖出去十二个包,捏着热乎乎的一千零八十块钱,她兴奋得双颊泛起少女的红晕,仿佛一瞬间年轻了十几岁。

“咋,那几个女的啥情况?”忽然,刘老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眼睛贪婪的盯着她手里的钱,桌上还有一堆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零钱。

刘惠脸色一冷,“买包的,娘你啥事?这个点儿不用带小峥吗?”

“害,那孩子睡午觉呢。”刘老太一屁股坐皮沙发上,舒服的闪了闪屁股,仿佛是想要试试它会不会弹起来。又端起半杯浓浓的茶叶水,“咕噜咕噜”灌喉咙里去,还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这茶叶水就是香,一看就是好茶!”

刘惠傻眼了,“娘啊,这是别人喝剩的。”我还没来得及收去洗嘞。

“谁喝剩的?不是你吗?”刘老太咂吧咂吧嘴,满不在乎,反正闺女喝得她就喝得,都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讲究个啥嘞。

刘惠指指门口刚出去的客户:“都说了是买包的……娘不是我说你啊,你咋还是改不了这臭毛病,捡到啥狗屎都往嘴里送,万一有个传染病啥的……”

她在顾家生活这一年多,生活习惯得到了非常明显的改善,也没少听幺妹的念叨,啥”传染病”的,她说不出子丑寅卯,可大道理是懂的。

谁知,刘老太却“呸”一口,“放你娘的狗屁!诅咒你娘生病,狗吃了你的良心!”

刘惠:“……”

刘老太要是讲道理,她就不是刘珍的亲娘了。只见她一屁股重重地坐皮沙发上,“本来好好的,被你一咒,我这心口还真闷,我……哎哟,不行,你得把钱给我看病去。”

说着,就去拿钱。

可刘惠是什么人?钱可是她的命根子。

只见她一把扑上去,将厚厚一堆人民币压在自己胸脯下,“娘你要抢我可就叫人了啊!”

开玩笑,丢了一块都得她赔的!

刘老太本来没打算抢多少,就想摸个几十块,谁知她这么“不识好歹”,立马脸色一变,假抢变真抢了!

母女俩,一个抢,一个护,没一会儿就打起来了,你挠我脸,我抓你头发,顺便现场直播十八代祖宗问候(虽然被鞭尸的压根就是同一批人)。正巧春芽和小彩鱼过来给刘惠送饭,听说老太婆居然敢抢她们家的钱,立马撸撸袖子加入战斗。

小彩鱼长手长脚,身体又灵活,大家那是最占优势的。

春芽不止生理战斗力强,骂人也是能把刘惠骂自闭的那种,可怜刘老太被她们压着打不算,还被骂得一口老血喷出来,别说抢钱,最终是带着一身伤逃走的。

“好孩子,这家里也就你俩知道心疼我了。”刘惠发自内心的感激她们,谁知俩小丫头“哼”一声,走了。

刘惠:“……”当我啥也没说,这家里啊,还是我最没地位!

当天下午,听说刘老太公然上厂里抢钱,崔老太那暴脾气,立马纠集三个儿媳妇并两个孙女上胡家,破口大骂,要不是还看在胡峻和胡菲的面子上,她们能把刘老太揪出来掐一架。当然,因为这一骂,其他人也知道他们家新出一款红色皮包了,当天晚上就有人慕名而来。

没几天,做出来的三百只新包就被抢光了,这是在没有出去跑销售的前提下,散客自己找上门来买的,证明这颜色绝对能吃得开,厂里愈发加大生产力度,准备赶在国庆节再出一批,挣点过节费。

今年的中秋节,厂里给工人发月饼票不算,还额外的每人三十块过节费,外加又涨了十块工资。至此,大河皮革厂成为整个大河口工资最高的单位,比市三纺还高出十块。

你就说吧,这样的好单位,谁不想去?

那些迟迟等不来招工信息的知青们,都想疯了,宁愿上赶着做零工也行。

可厂子规模就这么大,再招工人也是浪费劳动力,白白增加用人成本,况且用熟了老工人,再来新的还得从头教起,崔顾两家人也嫌麻烦。

这不,因为他们的“见死不救”“不近人情”,很快,幺妹发现阳城市刮起了一股奇怪的风。就是,嗯,本该有好名声的大河皮革厂居然提起来就让人摇头,也不是说他们产品质量不行,也不是说有拖欠款项延迟交货啥的。

还是曹宝骏给她送来一本小说——《腐烂的我们》时,她才知道原因。

这是一本最近新出的知青小说,以知识青年在响应号召上山下乡期间的生活工作为主题,讲述这场刚结束的十年浩劫给国家和人民带来的沉重打击。这类文学作品,统称“伤痕文学”,是最近爆炸式发展的文学艺术作品中的一种,也是最有受众的一种。

上到六七十的老干部老知识分子,下到她们这样的中学生,都是伤痕文学的忠实拥护者。因为受众者多而广,出版社的机器忙得停不下来,作家们的笔也停不下来,为了成为一名合格的伤痕文学作家,社会上还兴起了写作培训班!

幺妹之所以知道这么多,那是因为这狗屁的写作培训班居然请妈妈去讲课,说讲一节课就是三十块钱。妈妈当时觉着不对劲,写作是靠大量的阅读量日积月累来的,哪有什么速成班,所以当时就给拒绝了。

谁知这狗屁写作班居然把未经妈妈同意,把妈妈的名字挂在招生广告上,要不是静静阿姨混进去,还不知道他们居然挂羊头卖狗肉!

小地精可气坏了,为此不止讨厌这类速成班出来的“作家”,还对这类文学作品十分不感冒,所以这本《腐烂的我们》就行了很久,市一中里家庭条件好的学生几乎人手一本,她却听也没听说过。

而最关键的是,这本小说里,女主角下乡的地方,居然是一个叫“大河皮革厂”的工厂,厂里领导人面兽心,色种饿鬼,工人和农民们穷凶极恶,把可怜的柔弱的怀抱理想的女主角欺负得都快抑郁而终了!这座工厂真是集“邪恶”“自私”“贪婪”为一体的资本主义血汗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