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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胜为了感激幺妹, 从东北买了许多名贵道地药材给顾家送去,但凡她们家人喜欢点啥,他就给记心上, 下次出去就给带回来……当然,钱是不许提的, 一提他就生气。

刘惠这混不吝的, 跟八辈子没吃过似的,一锅鸡汤里炖三根大人参,半斤三七, 要不是锅已经装不下了, 估计还得再来半斤枸杞,好好一锅香喷喷的鸡汤, 愣是让她弄成了又臭又苦的药, 让人看见就害怕。

不仅滋味极差, 还把全家人吃上火了, 狂流鼻血。

庄稼成熟, 四位老人回牛屎沟收水稻去了,半个月后回来,看见满满一锅“药”,崔老太直接气得破口大骂,跳着脚把刘惠掐了一顿!

这死娘们, 跟娘胎里出来就没吃过似的!

“哎呀呀疼啊娘,我这不是想让大家也补补嘛?又不是我躲着吃独食!”你看看, 她还理直气壮嘞!

老太太被她气得胸口起伏, “补身体有这么补的吗?你把所有人都当药罐子?”

“不是,这不是不花钱的嘛,不吃白不吃, 以前咱们家穷,吃不起,现在条件好了不可这劲儿尝尝?”长白山人参啊,那只在传说里听见过,一根得不老少钱嘞!

老太太快被她气死了,“你没花钱,那小罗没花钱啊?小罗的钱不是钱啊?”

刘惠努努嘴,还想回嘴,崔建国给她肩上重重拍了两下,疼得她龇牙咧嘴,回头想骂吧,又不敢……人崔建国说了,惹急了他就把她开除!这可是他能做主的厂子!

一个月小两百的工资,她可是一分不用掏出来的,没了这笔收入她怎么买衣服买皮鞋……做头发?

是的,自从她们那一头卷毛在大河口掀起潮流风潮后,整个大河口的女人们,但凡手里能拿出几十块的,都坐着公共汽车上市区国营理发店烫头发去啦!尤其手艺好那位大师傅,找他的女人能从店里排到大街上!

大师傅烫头发可是走心的,一开始只会千篇一律的方便面卷,后来学会了大波浪卷,发梢卷,还会根据不同的脸型选择不同的发型……要说阳城市最得女人喜欢的男人,非这大师傅不可!

当然,刘惠有钱,她就想每个发型都尝试一遍,可直发想变卷发很简单,卷发想变直就难咯!她磨着大师傅给她想办法,天天往理发店跑,后来干脆剪成短发,心想这样还能快些长出直发。后来不知是谁告诉她,说香港有卖假发的,那一顶顶卷的,直的,短的,长的,甚至还有红色黄色的假发,戴上去就跟真的一样。

刘惠那心里,就开始心痒毛抓——她想去香港买假发!

崔建国对她的异想天开简直嗤之以鼻,为了买顶假发跑香港去?这不是吃饱撑的嘛!

崔建国不给她钱,她就只能攒工资。

老太太白她几眼,虽然心疼,可都馊了,只能把那么多药材倒垃圾桶,这可是名贵药材啊!在几十年前那都是能吊命的,拿着钱也买不到的,她好大的狗胆!

“警告你,再碰我药材,老娘打不死你!”

刘惠讪讪地动动嘴唇,不敢顶嘴,不吃?这么多还不得放着生虫?她婆婆啥都好,就是太抠门。

***

“姐,姐你看这是啥?”一个顶着“锅盖头”的半大男孩冲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红黄色的纸,甩得“呼呼”飞响。

幺妹实在害怕被他的“暗器”误伤,远远的躲到一边,“说吧,啥事儿?”

高玉强这几年窜得很快,已经快有他妈高了,站在绿真旁边也不矮……就是那锅盖头有碍观瞻。很快,他身后跟着涌进一堆孩子,有苏家沟的,也有大河口的,都是他的同学或追随者……无一例外,也是锅盖头。

这是1983年最流行的发型,因为一部特别有名的电视剧——《霍元甲》!如果说流量的话,这时候的“陈真”绝对是全民偶像级别的流量,全国青少年争相效仿,搞得只要是个男孩子,就剃着锅盖头。

崔绿真其实不大喜欢这种千篇一律的发型,可高玉强说了,她不喜欢那是因为他那堆“跟屁虫”太丑了,要换他胡峻哥脑袋上,那还不得美死她?

没有难看的发型,只有难看的人。

臭小子,别看平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说话总是能一语中的。

“姐,你想啥呢,让你看看这是啥?”他把纸拎起来,装腔拿势的,一字一句的念:“高玉强同学,在1984年春季学期元旦运动会中表现优异,获得优秀奖,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崔绿真“噗嗤”一声乐了,运动会优秀奖,那就是鼓励奖,重在参与!

真对得住他“四肢发达”的特征。

果然,高玉强急红了脸,“姐你不许笑,我得奖啦!”

“嗯嗯,知道你得奖啦,小猴子真棒。”

“我可不是小猴子啦,我现在是高玉强,姐你怎么老叫我猴子猴子的,我又不是……”他十分不爽,当然,更不爽的是姐姐的态度,他拿奖这么大的事儿,她居然只说“真棒”,哼!

他正想声情并茂绘声绘色栩栩如生的讲述一下他比赛时的英勇表现,忽然一声“东亚病夫”,他眉毛就跟王满银一样,挑成了葫芦娃。

“高玉强你个东亚病夫,你不是打我吗?来呀,让你吃我兄弟的迷踪拳!”门口浩浩泱泱来了另一群男孩子,绿真看着眼熟,但不知道谁家是谁家的。

“东亚病夫”成为上一年度最流行的骂人词汇,因为他们也是在《霍元甲》里第一次听见的,愤慨,奇耻大辱!用它来骂对手,绝对是激发一场战争的最有效手段。

果然,下一秒,高玉强就带着他的“跟屁虫”冲出去,跟挑衅者干起来了。绿真见怪不怪,这样的“战争”几乎每隔几天就会上演一次,挑衅者有苏家沟的,大河口的,李家沟的,甚至还有市里雨花胡同的,当然更不乏他的堂表兄弟们。干架理由也千奇百怪,不是他抢了他们“地盘”,就是他们偷袭了他。

崔绿真就在院里继续看书,反正元珍姨妈说了,只要打不死,就让别人打,高玉强就是欠教训。连带着王玉明也被他带坏,看谁不爽也骂人家“东亚病夫”,嘴巴臭得不行。

然而,让高元珍失望的是,高玉强又赢了。他以快刀斩乱麻之势,迅速的把对手压制在身下,扬起他紧捏的半大拳头,“服不服?”

挑衅者死瞪着眼,“不服!”

“嘭”一声,高玉强的拳头落他鼻子上,立马有两条血线顺着鼻孔流下,流到他嘴唇上,跟口水混杂在一起,恶心巴拉的,高玉强嫌弃得直皱眉头,“你才东亚病夫!”

这下,对方也不干了,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挣着又打起来。本来已经熄灭的火苗,又重新燃烧起来,你一拳我一脚,男孩子打架也不爱哭,即使挂彩也不哭,以至于都打散场了崔顾两家大人才发现他们曾经爆发过战争。

没一会儿,电视机里传来“万里长城永不倒”的歌声,两伙人跟没头苍蝇似的冲向堂屋,乖兔子似的守在电视机前,一剧泯恩仇!

三月六号,绿真换上一身漂亮裙子,牵上脚上装了风火轮的小汤圆出门,本来呢张也想带小橄榄去的,可这家伙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认真的摇头,说今儿的乘法口诀还没背完,不去了。

三岁就知道自个儿背乘法口诀的孩子,这可够家里几位老人骄傲的!简直都快把他形容成千年一遇的神童啦!

相反,小汤圆就就一点儿不爱学习,乘法口诀啥东西?能吃吗?好吃吗?有姐姐藏在床底的橘子罐头好吃吗?

没有?那她才不要学习呢!

也就小橄榄这个傻弟弟才会喜欢这种一点儿也不好吃的东西。

黄柔也曾用事物玩具电视新衣服等普通小孩都会喜欢的东西吸引他,不想让他过早的过度沉迷学习。毕竟,她也是搞过多年教学工作的,知道孩子过度提前学习不属于自己年龄段的知识,其实对孩子的长远发展也不好。

可小橄榄愣是不感兴趣,一心只想学习,尤其是学数学,准确来说应该是数理化。他经常用十万个为什么问姐姐,譬如桌上的东西是往下掉而不是往上飞,譬如打水漂的时候最多只能打三四个,譬如……刚好,幺妹也是这类奇怪问题爱好者。

他问的要刚好是她知道的,那好解决,她曾经可是一只好为人师的小地精哟。

要是她也不知道,那就姐弟俩一起看书找答案,看着看着,俩人经常是在一个被窝睡着的。

可以说,虽然同一个母亲生的,可小汤圆是幺妹的饭友,小橄榄却是她的学友。

黄柔曾经也怀疑过,莫非橄榄也是小地精投胎?毕竟这样异于常人的天分和爱好,不是正常小孩子该有的。可她曾经悄悄问过他,把小子问得一头雾水,第二天就找姐姐探讨“什么是小地精”。

崔绿真:“???”满头黑线。

母女仨手牵着手,慢悠悠走过门前大路,翻过一个小土包就是人民广场,这个点儿人特别多,尤其老人孩子,打陀螺的,玩儿玻璃弹珠的……当然也有卖小零嘴儿的!

这不,小汤圆指着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摊不愿走了,圆嘟嘟的嘴巴紧紧闭着,不断吞咽口水,馋兮兮的说:“姐,我要冰糖。”

“是冰糖葫芦,葫芦。”崔绿真纠正道。

“冰糖,甜。”

崔绿真:“……”好吧,你姐口水也开始不争气啦。

她过去买了两串,一人一串,顺便再吃一个给妈妈喂一个,把妈妈酸得闭眼睛,一个劲摇头,“我不要了,你们自个儿吃吧。”

“黄姐?”忽然,有人大声喊她们。

回头一看,是一个穿公安制服的中年男人,大啤酒肚跟怀孕五六个月的孕妇一样,甚至让人担心它会不会将单薄的制服衬衣撑破。

黄柔脸色淡淡的,“徐局长,怎么在这儿?”

明明比顾学章还小,却已经完全一副中年人模样的人正是徐志刚。只见他“嘭嘭嘭”十分困难的跑上来,“我……我来执勤,最近说是广场有扒手,我来看看。”

明显喘气不匀。

黄柔“哦”一声,“那徐局长先忙着,我们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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