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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叫于思弦知道这些话,强笑着同白露寒暄几句,起身离开。

……

定亲的日子就要到了,于思弦脸上笑意愈深,较之此前的虚渺与冰冷,更添几分真实。

白露却愁眉不展,不见半分期待与希冀,全然没有新娘子的羞涩与欣喜。

于思弦既真心爱她,难免关切,白露起先不肯讲,他问了几次,终于黯然开口:“说是定亲,但是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在这儿的要么是肃王府的客人,要么是你的亲朋故旧,而我的血脉亲人呢?一个也没有。”

她向来刚强,受了伤也不喊痛,这时候眼底却分明有了泪意,别过脸去,不肯叫人看见:“若是爹娘还在,该有多好,即便他们不在,爹的故交好友,外祖家的人来看看也是好的……”

“算了,”白露站起身,失落道:“就当我没说,你去忙自己的吧。”

于思弦见她如此郁郁寡欢,难免心疼,拉住她手思忖几瞬后,轻轻道:“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左右距离定亲还有一段时间,我使人去搜寻一二倒也使得,只是……”

白露瞬间会意,摇头说:“还是不要了,我爹娘的故旧亲朋都在北方,何家掌控之地,何必为此生事。”

嘴上如此说,却是黯然神伤。

于思弦见状,实在不忍,握着她的手静思良久,忽的道:“我记得你有个姨母嫁去了峡州?之前你有提过的,北上祭拜你父母的时候,老宅的门房曾经转交你姨母的信给你。”

白露恍然“啊”了一声,眉宇间神色霎时间鲜活起来,喜悦过后,又迟疑道:“峡州距离荆州倒也不算太远,只是姨母年长,让她专程前来,恐怕太为难人。”

峡州尚在肃王一系掌控之中,找一家人过来而已,又有什么难处?

只要能叫白露欢喜,就是那姨母最大的福分了。

于思弦一心想叫心上人开怀,一解愁思,询问过白露那位姨母的相关讯息之后,便打发人去请:“看他们家里边还有些什么人,若得空的话,叫都过来吃一杯酒,给女方充充场面。”

二人若是定亲,宾客大半都是冲着肃王府来的,真叫白露孤零零一个人,难免会有些不长眼的轻看于她,再则,也实在太过凄清孤苦,他又如何忍心。

亲信快马加鞭的去了,等到了峡州之后,很快便找到了门上。

白露那位姨母今年年过四旬,家中端是人丁兴旺,光儿子就有五个,这还不算出嫁了的女儿呢。

听说外甥女定亲在即,未婚夫又是肃王世子,那位姨母先是痛哭一场,流着泪说妹妹福薄,没能见到今日,旋即又催促着叫去荆州观礼,全家都去。

媳妇们神情犹豫,说儿女年幼,不便远行,姨母骂了几声无用,到底怜惜孙儿孙女,还是叫她们留下顾看孩子,自己与丈夫和儿子们带了护院随从,同那亲信往荆州去。

人还没到,白露便等不及了,算着时间去城门口等待,接到人之后抱头大哭。

于思弦端详着对面妇人的眉眼,见与白露与四五分相似,心下再无疑虑,招呼着一众来宾,先是拜见姨夫姨母,问明白年纪之后,又跟那五个小伙子表哥表弟的称呼起来。

定亲的前几日,周书惠这枚棋子终于被丢了出去,被人请到两军阵前慷慨陈词,又写信给周家的故旧亲朋,言明父亲之死的所谓“真相”。

自己的性命就捏在于思弦手里,周书惠不敢不从,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唯恐触怒了他被拖出去剐了。

假话说的多了,她自己都觉得是真的了,起初还有些心虚,到最后却理直气壮起来——于思弦说的也有可能啊,谁说自己父亲就不可能是姓何的杀了,然后趁机排除异己?!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从于思弦口中得知祖母去世的消息,自己最怕的人没了,当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周家素有名望,周书惠作为周家女替于思弦站台,起先的确起到了很大作用,惹得北边军心不稳,百姓议论纷纷。

然而姜还是老的辣,周老夫人就防着这一手呢,人虽然不在了,但还是留下了应对的方法。

没过多久,周夫人与周二夫人带着周老夫人当年留下的书信一同出现在朝堂之上,高祖也令人取来当年周老夫人送到自己手中的那封书信,三封摆在一起,铁证如山,谁还能有异议?

于思弦的算计彻底破灭。

消息从京城传到荆州时,正值于思弦与白露定亲大喜,高朋满座,宾客如云。

肃王强撑着身体见证儿子的喜事,姨母一家混杂在前来恭贺的宾客之间,帮着迎来送往,分外周全,于思弦与白露身着华服并肩而立,当真是一双璧人,珠联璧合。

细作的书信便是这时候传来的。

于思弦看了一眼,眼底迅速的闪过一抹阴鸷,顾及到今日大喜,很快又恢复如常。

白露在侧,眼盯着他神色有异,便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于思弦勉强一笑,柔声道:“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处理些事情,马上就来。”

避开人流来到侍从严密把守的中院,他脸色彻底阴沉下去:“带周书惠来!”

侍从领命而去,很快便带了神色黯然、又隐约带着几分期盼的周书惠来。

因为今日是于思弦与白露的订婚之喜,她难免心有怏怏,这时候被于思弦的心腹带来,又平添几分希冀——万一他体察到自己的一片真心,也肯稍稍怜惜自己一点呢?

不求他弃白露而选自己,哪怕是留在他身边做个侧妃也是好的呀!

周书惠想到这儿,眼眶便有些红了。

她骨子里也是有傲气的,何曾想到自己竟也会有今日,为了一个男人,低到尘埃里去!

“世子……”

周书惠满心柔情与忧伤,刚说出这两个字来,就听“怆”的一声,于思弦拔剑出鞘。

她心头陡然生出几分不安,下一瞬便见那剑刃的雪亮白光到了近前,带着无边冷意不断迫近,最终将周围一切尽数变成黑暗!

一股热流顺着脸颊慢慢流下,剧痛在下一瞬猛烈袭来!

周书惠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眼眶处热血源源不断的流出,她颤抖着伸手去摸,却只摸到一处整齐的剑伤,回想起方才那一剑,霎时间明白过来刚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于思弦一剑划过,弄瞎了她的双眼!

非人所能承受的剧痛与骤然失明的黑暗同时涌来,周书惠狼狈跌坐在地,哀嚎不止。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等到今天,终于如愿以偿!”

于思弦的声音像是玉石碰在一起似的,仍旧是那么好听,只是字字句句组合在一起,却是刻骨的恶毒阴鸷,叫人不寒而栗:“喜欢男人是吗?今日本世子大喜,大发慈悲成全你——送她去军营,仔细别叫她死了,就让她喜欢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