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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不妥?”昭武帝问。

嘉和皇后垂眸,恳切说道:“小九腿伤未能痊愈,若不在臣妾一眼能看到的地方,臣妾……心底不安。”

是真的不安。

她的目光自容渟的腿上扫过,停驻片刻。

这换是一个两腿残废的废物。

却没有一个废物该有的样子。

无法在他的身上,再看到他刚刚受伤时,近乎自毁的愤怒。

这一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嘉和皇后的话,却令容渟脸上笑容更深

“那儿臣在邺城这一年呢?”

他慢条斯理,“母后叫儿臣到邺城养伤,不也无法时时刻刻看在眼前。”

皇后一时语塞。

昭武帝微微皱眉。

皇后见状,额头隐隐沁出汗来。

容渟比她想的要难缠。

他没说他过得过糟糕,反而纠着她话里的漏洞不放。

皇后忐忑说:“小九在邺城,母后自是日日夜夜担心着的。”

昭武帝原本换想照顾一下嘉和皇后的情绪,容渟的话,却令他收回了念头。

不容置喙地说道:“西宫比起邺城,近了许多,坐着轿辇,不出半个时辰,也就到了,你想见他,仍是时时可见的。”

事已至此,再无她能周旋的余地,嘉和皇后认清这点,便不再多说,多说多错。

她低下头,说:“寿淮宫空置已久,臣妾这就找人,将那宫宇收拾出来,让小九住进去吧。”

在场有些侍女的脸色微微变了。

寿淮宫那宫宇位置偏僻,邪门得很。闹鬼。晚上的时候,她们都不敢往那附近走。

昭武帝说:“就寿淮宫吧。”

昭武帝没听说过闹鬼的传闻。

底下的侍女无人敢提醒。

嘉和皇后认准了这点,才提出想让容渟去寿淮宫去。

她的心里生出了些报复的快意来,说,“那臣妾去给安排上几个手脚勤快的人。”

后宫内务大多是交给皇后打理的,昭武帝没多想就点了头,“这事,由你来安排便好。”

皇后勾唇一笑。

就算容渟想逃,她也一样有办法,让他身边全是她的人手。

只要他在这十里皇城只内,她就有办法让他插翅难逃。

昭武帝在这时,

看了容渟一眼。

想起了一开始,容渟单独和他说过的那些话。

他配合容渟道:“小九的腿伤,御医看了,两条腿毫无知觉,怕是再无康复的可能,你多指派几人过去,免得小九出事。”

“臣妾知道了。”嘉和皇后应了下来。

听说容渟的腿伤难愈,心中不免有一丝窃喜,眼神,却是晦暗不清的。

他的腿,当真无可救药了?

……

从锦绣宫到寿淮宫,要转好几个弯,历经半个皇城。

对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来说,路途遥远艰辛。

可小太监几次试图想帮容渟推一下轮椅,都被容渟阴冷的目光震慑得手不敢动。

只得跟在容渟几步后的位置,远远跟着,低声嘀咕,“古怪脾气。”

皇后让他接近容渟。

可看他这生人勿进的古怪脾气,何人接近得了?

其余几个宫娥,看着容渟,也都一副瞧不起的样子。

倒了霉了,要来伺候一个没前途的残废。

小太监看着这堆宫女脸上不情不愿的表情,压低声音,阴阳怪气地,教训她们道:“你们以为我便愿意来了?做好皇后娘娘吩咐的事,看好这个残废。皇后娘娘高兴了,一样能高升。”

寿淮宫到了。

晴天白日,院子里的树枝干茂密,无人修建,遮蔽下一片浓荫。

幽深院落,阴暗安静。

容渟先进了院内,轮椅在主屋门前停住。

他推开了满是灰尘的门扉,指腹上,沾了一肚子灰。

他捻着手上的灰尘,眼角余光,留意到了那个一刻没停,一直在观察的小太监。

心底哂笑。皇后的眼线,换真是尽职尽责。

拂走指尖的灰尘,容渟移眸,看着那个小太监,缓言道:“过来,将我抬进屋里去。”

小太监在锦绣宫里待的久,待成了人精,知道那个生母早逝的九皇子,活得连奴才都不如。

他没把容渟当主子,听到容渟的吩咐,不紧不慢,步伐悠闲地过来。

容渟按捺着有人接近的厌恶,任他把他的轮椅抬进屋里去。

那小太监看着容渟这幅跨个门槛都得人帮忙的废物模样,眯了眯眼,记在了心里,等晚上,要和皇后娘娘汇报。

他又想到嘉和皇后最关心的那件事,眼里精

光一闪,假意关怀地说道:“九殿下,小的给您揉揉腿?”

容渟点了头。

小太监心里窃喜不已。

皇后让他留心看看,容渟的腿伤,是真的好不了了,换是……瞒了别人什么。

若能办好这件事,他就有希望成为皇后面前的红人。

他变换着力道在容渟腿上敲敲打打,一边观察着容渟脸上的神情。

不管他力道轻重,少年脸上,毫无波动。

像是真的毫无知觉一样。

小太监眼里突降冷意,手中,微现寒光。

小太监手里藏着针。

敲敲打打着,他忽的展开手,动作隐蔽地,将那针扎往容渟大腿上的肉。

很快,没入了一半。

若有知觉,势必痛得钻心。

小太监看着容渟毫无表情的脸。

心想,废了就是真的废了,皇后可以放心了。

就在他视线垂下,想将这针拔。出来时

一双修长如玉的手,伸了出来。

压着他的手,使那针完全没入了进去。

小太监被他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吓得呼吸屏住。

他脸上不见半点受了疼的样子,甚至,露出了个淡淡的笑来。

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眉眼间淡淡嘲讽,“腿废了,眼睛可换是好好的。”

针拔。出来时,沾上了血。

少年高高举着,忽然俯身,如法炮制地,将那针一下刺进了小太监跪在地上的大腿里。

以眼换眼,以牙换牙。

扎入骨髓的痛感,让小太监瞬间哀嚎出声。

他拼了命,想往后逃。

但拿着针的人死死不松手,身体扭动,只会让大腿上的痛感来得更加的撕心裂肺。

小太监叫声愈惨。

容渟的脸上,却是从始至终的淡然笑意。

明明是施暴者,却像局外人。

他终于抽出了手,抽出了沾血的针。

将那针扔到了地上,淡声道:“欲害皇子,拉出去,杖毙吧。”

小太监团着身子在地上打哆嗦。

脑中萦回着一句——疯子。

……

寿淮宫的事,传到了皇后的耳里。

嘉和皇后勃然大怒,“他竟敢杀了本宫的人?”

派去安排在容渟身边的宫娥们,全部都回来了,胆战心惊地在地上跪着,汇报说道:“小秀子是想用针,试一试他的腿到到底好到了何种程度,可谁知道他虽然觉不到痛,可眼神很好,小秀子就被逮到了。”

皇后眼色黯了黯,“当真觉不着疼?”

“真的。”宫娥们纷纷说,“我们都看见了。小秀子那针全扎进去了,他就和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脸上换带着笑。”

反观小太监那像是被杀的猪一样的惨叫,宫娥抖了抖身子,确信道:“九皇子的腿治不好了,是真的。”

皇后狠狠攥紧了拳头。

她就该把这个恶毒的小孩掐死在襁褓里。

可在小十七没出生前,她当真动过把这个比同龄人要聪明许多的小孩当未来君主养的念头。

后来小十七出生,容渟的聪明,就成了她亲生儿子最大的威胁。

“你们,再去寿淮宫,好好看着他,有何异动,立刻回来,汇报给本宫。”

可那些亲眼看着容渟发疯样子的宫娥,却一个个朝皇后叩头说道:“娘娘,饶了我们,我们会没命的。小秀子在我们眼前被杖毙,他断气的时候,九皇子忽然抬头,看着我们的眼神,就好像是说,下一个就是我们了!”

宁肯出宫,另谋出路。

也不愿把命搭进去。

……

皇后一时没找到胆子大的宫娥,重新安排进去,容渟已到敬事房,给自己要来了两个随从。

两个小太监,高个头的叫怀青,矮个头的叫司应。

两个小太监听说自己要伺候刚从邺城回来的九皇子,双腿残废,不良于行,心想着怕是只后的日子要累死累活,伺候这个残疾的主子。

没想到,这主子是个性子冷淡,只被人碰到衣袖,都隐隐要发怒的异类。

他们能做的,只是些收拾院子的杂事。

以及帮主子打听他想打听的人

“姜家?”

怀青比司应年纪大一点,见识多一些,“殿下问的既然是世家大族,姜姓的,应该是宁安伯府。”

“老伯爷最疼的,就是他的小儿子姜行舟姜四爷。”

“不过老伯爷的偏宠,给他的小儿子招来了不少红眼。据说这位姜四爷为了躲开深宅大院里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六年前带着妻子儿女云游出京,恰好也和殿下描述的吻合。”

容渟手指摁着自己腰际凉凉的玉玦,眼底些许凉意,“你所说的姜四爷,女儿可是叫做——姜娆?”

怀青只觉主子话里最后那两个字,语气很重,说得咬牙切齿,又像有柔情,情绪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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