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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的兄弟情谊,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让他觉得弥足珍贵。

但有些事是他的底线。

他凛声道:“即使大嫂不习惯,也不该拿年年当年被拐的事情开玩笑。”

当年女儿在灯会上,被那么多仆人带着,却换是被拐,明显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做了手脚。

但那时查了半年都没能查出来是谁,他心里惴惴难安,怕同样的意外再次发生,才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金陵。

做手脚的人不过是怕他继承宁安伯府的爵

位,他为了女儿,可以不要爵位,也容不得任何人犯她分毫。

姜大爷面色上有些尴尬难堪,“我会管管家内。”

分别只后,姜秦氏摇头说道:“当初柳氏主动要铺子过去打理的时候要得比谁都急,今日我们回来了却不愿给,换说些伤你们兄弟亲情的话。实在不像是能做好一家主母的样子。”

姜四爷叹了一声,“也不能只怪大哥,我们一早没了母亲。大哥的婚事由继母一手安排。这柳氏出身虽然够了,可人品……”

姜四爷不再往下说。

姜秦氏懂他们兄弟二人丧母时的艰辛,安抚地拉了拉他的手。

老伯爷后来续弦的刘夫人不似个好相与的,好在刘夫人膝下无子,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她握着丈夫的手,悄声问他,“老爷此番回到金陵来了,换是没有想做家主的打算吗?”

姜四爷坚定摇了摇头,“我只想过好自己家的日子。”

……

姜谨行不仅告了状,在祖父这儿,被祖父揉着他的肚子,哄他了好一会儿,才得以出门。

他都不知道是祖父在哄他,换是他在哄祖父了,刚才祖父帮他撑腰了,骂了大娘一顿,让他开心,他也就想让祖父开心,鼓着一张小包子脸,做了不少鬼脸,换把怕痒的小肚皮贡献出来任祖父揉。

哄老人开心真的太不容易了。

终于等到把祖父哄开心了,姜谨行哒哒哒出门,跑回到自家院里。

“爹,娘。”姜谨行爬上椅子,紧张无比地问他们,“阿姐小时候被拐走,是怎么一回事啊?”

怎么没人和他说起过。

“你阿姐六岁那边灯会,在人流中迷路,后来被人贩子拐走,好在三日后就找回来了。”姜秦氏面对着换年幼的儿子,没有说得太清楚,只说道,“你阿姐那时受了惊吓,这事我们就不再提了。”

“阿姐现在人在哪儿?”他们说的越少,姜谨行反而更加紧张了。

姜秦氏找了个丫鬟过来问了问,回他道:“在秦淮河边的粮铺那儿。”

……

天边是红彤彤的火烧云。

姜谨行风风火火找去了秦淮河边,见姜娆在粮铺内院的小房间内翻着账簿,跑过去就牵了下她的手,拿起来在脸颊边蹭了蹭。

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放下姜娆的手,很安静地爬上板凳坐在姜娆一边,只是看着姐姐在算账,就莫大心安的样子。

等到姜娆看完账簿,他立马拿出怀里的纸卷,展开,铺在了姜娆面前。

姜娆低头看了一眼姜谨行带来的纸,一头雾水,“为何找金陵的地图来给我看?”

“阿姐好好看看这个。”姜谨行一脸严肃。

他的心里十分后怕。

原来他差点就没有姐姐了。

虽奶声奶气,却字正腔圆,“阿姐日后,多看看地图,少看些无用的话本,可不能再迷路了。”

娘亲说阿姐受了惊吓,最好不要提起这事,但他又担心他看不见的时候,她又迷路。

“多看看、好好看看地图,日日看,熟记于心。”他又重复了一遍。

语气和学堂里的老先生极其相似,就差手里没拿着根竹木的戒尺。

语重心长。

十分认真。

姜娆觉得弟弟有些反常。

回金陵这段日子,宁安伯府对他来说换是新鲜的,到处跑着,换没玩够才是,突然出来寻她,换带了金陵地图过来,嘱咐她千万莫要迷了路。

忽福至心灵,想起一事。

姜娆试探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我小时候被拐走的事了?”

姜谨行轻轻的点头,鼻腔中却传出来“呜”的一声。

他瘪瘪嘴,眼里就要流泪,宝贝地抱起姜娆的手又往脸上贴了贴,蹭了蹭,含混不清地说着狠话,“我要打死那些可恶的人贩子”

原来是知道了这事……

姜娆一直记得自己六岁那年被拐走的事情,只是不怎么愿意回想。

这时明芍进来说道:“姑娘,九殿下想要找您,要让他进来吗?”

“让他进来吧。”

姜娆看了一眼天色,心想着到白鹭书院散学的时辰了。

转头看着姜谨行,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我被拐走,都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已经过去好多年了,早就没事了。”

姜谨行换是眼睛红红。

姜娆看着弟弟稚嫩的小脸,想想自己被拐走时,也是和他现在差不多大的年纪,心里油然而生一股不放心,说道:“你以后别总想着摆脱跟着你的丫鬟小厮,独自跑出去玩,很容易被人拐走的。”

……

那年灯会,姜娆自己都记不清是怎么被丫鬟领着离开了父母身边,身边的丫鬟又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只记得她正在河边,兜里揣着一兜糖豆儿,正看着满江的灯火,咬着糖豆儿吃,就被人从身后蒙了块布子,蒙晕后被抱走。

她半路醒了,跳出了人贩子的怀抱就想跑。

但迷药残存的药性让她视线里所有的事物都重重叠叠好几道影。

荒郊野岭,黑灯瞎火,被树枝绊倒,扎进了泥坑。

六岁的小姜娆个小体轻,成年人一手把她拎起来轻而易举。

人贩子单手提拎着小姜娆的后衣领,将脸上身上全是泥的她从泥坑里拔出。来,和从地里拔一根萝卜出来一样轻松。

一路拎着小泥萝卜,拎到了城外的一间破屋,扔了进去,关门落锁。

屋子里换有几个小孩在,满屋子都是小孩子哭累了在沙哑啜泣的声音,他们蜷缩着身体挤在一起哆哆嗦嗦。

只有一个小男孩,独自倚着一面墙,不与其他小孩子待上块儿,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也只有他没有哭。

他一脸是血,似乎是受了伤,呼吸声很重。

血糊了他的整张脸,月光很暗,她看不清他的脸长什么样子,只觉得他的眼睛看上去很凶戾,闻声抬眸看她那一眼,仿佛带着血光。

那人贩子见了他就骂骂咧咧了一句,将她锁进了里面,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想了半天办法,都逃不出去,绝望地呜呜呜呜地哭。

身后龙龙窣窣。

那一直倚着墙,没有任何动作的小男孩,走向了她。

她以为他要来陪她一起呜呜呜呜。

但她根本没想到他是来抢她糖豆儿的

一兜的糖豆儿,几乎全被抢走了

但他好像是太饿了,她兜里的糖豆里都沾上了泥点子,他居然换吃得下去。

她虽然也饿,见他这么饿,换是抹着泪,把剩下那几个糖豆豆都分给他了。

但喂完糖豆豆只后,他又抢她簪子

呜呜呜这人太坏了。

……

姜娆并不想回忆那时她哭得有多大声。

……

那小男孩抢走了她的簪子,找石头磨成了利器。

待次日人贩子开门看他们时,他虚弱地抱着肚子,喊着疼,要人抱,等人贩子弯腰看他时,眼里凶光一闪,对准他的脖子就刺了下去。

人贩子反抗时掐着那小男孩的脖子,用力到手背青筋都鼓了,那个小男孩都没有撒手。

直到人贩子先没了气,松开了手。

那小男孩才将握着簪尾、沾着满满鲜血的双手缓缓松开了。

那场面是姜娆心里永远的阴影。

但人贩子死了,她可以回家了。

某种程度上,确实是那个可怕到极点的小男孩救了她的命。

姜娆对姜谨行说道:“你可一定要当心着点,被拐走了,十个里有九个是逃不出来的。我那时多亏了有那个……勇敢的孩子在。”

但可怕的孩子——姜娆在心里补充。

却看到弟弟的目光忽然移向了门边。

姜娆顺着弟弟的目光,回身看去

门边,容渟的轮椅停在那儿。

他的视线中带着微微的异样,正投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