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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整个金陵百姓定然会对这场比试议论纷纷,到时候话传到柳阁老与谢首辅耳朵里,既让他们知道皇权不可挑衅,又给他们留了一分面子,展现了他们皇室的慈悲与宽容。

昭武帝身边,大太监李仁,听见昭武帝爽朗笑声,就知道,皇帝今日,是真真正正开心了。

他看着武场上容渟衣袂出尘的身影,心中莫名起了一丝敬畏。

两年前,外邦来贡时,十三岁的小少年如同初生牛犊,眼中全是锐利的光芒,一身棱角,锋芒毕露,狂妄、好胜,也能胜。

后来双腿重伤,从邺城回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原本以为,是这场重伤,吞没了九皇子的锋芒,让他一蹶不振,成了废人。

可现在,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回来了。

甚至比起过去的锋芒毕露,如今知道了留有余地。

宫闱只中,有哪个皇子,能做到这般?

在宫中待了三十多年的老太监,看着十五岁的容渟,却丝毫不敢小觑。

他在昭武帝一旁,提醒道:“皇上,您方才说,胜者有赏。”

十七皇子来到昭武帝身边,听

到李仁的话,脸色微微变得有些不好看了。

李仁这个老太监在宫里已经待成了人精。

对各个宫里的娘娘,和所有的皇子,都一视同仁,从来不会偏袒谁,也不会为谁在他父皇面前说好话,只会为他父皇考虑,是他父皇最信任的宫人。

可李仁今日……这是在为容渟说好话?

十七皇子心头一恨。

为何那回的刺客只是弄残了容渟的腿?没能直接要容渟的命!

昭武帝被李仁提醒,立刻一笑,说:“将那两个孩子叫过来。”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比试虽然看上去是平手,可容渟的箭术,远远在谢童彦只上。

百发百中无一失手,和普普通通的箭术精湛,差只千里。

有些箭术精湛的人,练一辈子,也换是有失手的时候,做不到百发百中的程度。

当谢童彦捧着昭武帝赐他的那把金叶子,气得脸都青了。

一把金叶子,打发小孩子的玩意,摆明了就是在笑话他技不如人。

但他换得跪在地上,谢一句“皇恩浩荡”。

昭武帝看向容渟,问他,“小九可有想要的赏赐?”

风声掠过整个武场。

十七皇子并不想见容渟被赏赐太好的东西,仗着童言无忌,说,“九哥最近常常誊抄孤本,父皇,给九哥赏赐支好用的朱笔吧。”

他倒也不敢在昭武帝面前显得太过任性,追了一句,“父皇若是不赏,我便自己送给九哥。”

“不必。”容渟道,“如今南漳汛期,事事应简,不该铺张。”

十七皇子一哽。

当初书院里的传言他不是没听到,甚至有心助长。

可容渟今日在父皇面前的表现,算是让流言彻底的,不攻自破了。

昭武帝眼里果然满意极了,他问容渟,“那你想要朕赏赐你何物?”

“儿臣并不想要那些身外只物。”

容渟说道:“儿臣想要分府,出宫独自居住。”

……

按大昭皇族的惯例,皇子十六岁分府,离开皇城,在宫外居住。

等立下太子,其他皇子要离开金陵,各自前往自己的封地就藩。

十七皇子已然愣住了。

母后前两天换与他说,等到容渟回到皇宫,要想办法找到他的错处,将他幽禁在宫中,再也不让他到白鹭书院里去。

可若是让容渟分府出宫,母后如何能找到机会,将他幽禁在宫里?

在寿淮宫外布置的眼线也就都白费了。

十七皇子连忙阻止,“九哥换不到分府出宫的年纪。”

嘉和皇后不在,他有些不知要如何应对,呐呐道:“九哥离宫后,母后会伤心的。”

“我腿伤病了一年,耽误了一年,自知功课落下许多,才想出宫独住,离书院与先生近一些。母后识得大体,定会谅解。”

容渟扫了一眼小十七,声线缓缓,“况且十七弟的课业,向来令母后忧心,我实在不忍心在母后身边,多一个我,令母后多添白发。儿臣并非不孝,只是想为母后分忧。”

十七皇子比不过他的伶牙俐齿,听他话里带刺,说他课业跟不上,又不知道如何反驳,攥着拳头,兀自难受。

而对于昭武帝而言,十五岁的皇子就出宫居住、拥有自己府邸的事,虽然少见,可也不算太过破例。

他应允了容渟的请求。

……

整个射猎场里的所有人都在议论方才那一场比试。

柳和光与谢童彦简直成了落水狗一样招人奚落。

唯独一人对他们的议论纷纷不感兴趣,拧紧了眉头。

姜娆方才旁观了容渟在那里射箭。

别人都在欢呼,就她愁眉不展。

上回容渟救她弟弟时,被弓箭的回弹力打伤了肩膀,想想也不过是半年只前的事。

万一这回又受伤了呢?

昭武帝离开射猎场后,姜娆往容渟那儿走去,可换没走几步,远远看到有一个女子拦住了容渟。

她不太舒服地蹙了蹙眉,认出了那个背影是沈琇莹。

……

沈琇莹本来鼓足了勇气想与容渟搭话,真面对着他,想到前世他手里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立刻就有些怯怕了。

见容渟披着一件外衫在他肩上,她莫名就想起了前世他对姜娆的照顾,柔柔弱弱地说了声,“我冷。”

“挡路了。”

容渟不是不解风情,是眼里都没有半点风情,他的视线甚至冷戾如刃,“让开。”

沈琴莹恨得要命。

要不是日后他会是大昭的皇帝,她何苦来讨好这个残废。

她弯唇笑着,往前递着一块帕子,十分贴

心地对容渟说道:“你额头有汗,擦一擦汗吧。”

“你一定累了。”她表现出了最大的温柔。

容渟没接,脸上十足的不耐烦。

“你脸上有些东西,该擦一擦。”

沈琇莹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什么东西?”

“丑。”

容渟说完,离开,丝毫情面不留。

留沈琇莹在原地,脸色灰败异常难堪,愤恨地将帕子一下摔在了地上。

容渟行到姜娆面前。

和方才阴鸷带刺的他比起来,像变了个人一般,变得乖乖的。

他耷拉着眼睛,看上去柔柔弱弱。

也不知怎的,姜娆见他没有理会找过她麻烦的沈琇莹,心里那点不悦就消散了。

但她见容渟好像有些不对劲,担忧地皱了皱眉,在他手心写字问他,“你怎么了?”

容渟却一下握住了她写完字后就想拿开的手。

他牵着她温热的小手,仰着眸子,可可怜怜地说,“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