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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儿瞳仁软得像一汪蜜,裹着水蜜的黢黢长睫,简直似嗅蜜吃蜜的蚂蚁,勾得人心里发痒。卫觎冷峻地瞥开头,舔了下齿尖。

“行了。马多得是。”

少女颊边又见梨涡。

及至苑外,在柳池畔驻马,簪缨下车后特意回头瞥了一眼。

那辆金辂銮车还遥遥跟着,只是车厢紧闭,不见人下车。

她便也不理会了。

随在她坐驾后头的一辆车里,檀依檀顺相继下来。

再后头是沈阶,投了个识才阔气的主上,出行时能落着单独乘一辆青缯小车的待遇。

再后头的油壁小车里,则是春堇阿芜等几个使女,尽数都下舆,向簪缨身边围拢,预备着进苑。

便在这时,突有一道黛青影子从就近的柳树后冲出,向簪缨方向扑来。

外围的使女惊噫一声,檀顺反应最快,点足掠至簪缨身前,抬腿便把那人影踢至一丈外。

直至这时,簪缨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耳听一声痛苦的,轻轻拨开人群看去,那地上蜷着的女子却是傅妆雪。

“缨娘子,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求见你……”

一身洗旧的黛色裥裙,衬得傅妆雪肤色楚楚盈白,她捂着肚子向前膝行,一脸胆怯痛苦地看着簪缨。

“啊,我当是刺客,怎么是女的?”

檀顺大惊小怪地围她转了一圈,这下不止簪缨一行人,连过往游冶之人也频频望来。

檀顺叨咕着,“可对不住了,不过你怎么横冲直撞的不言声呢,再者我用了巧劲将你拨开,应没伤到你,很疼么?”

傅妆雪无比尴尬地低下头,一时间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眼泪一颗颗掉下来砸进泥土里,咬着唇看向簪缨。

“娘子,我知道我不该来惹您的眼,只是想求您去看一

看我兄长,他受了很重的伤,躺在床上很难熬……还有,便是想求女公子原谅小女子的过错,我在这向您赔罪。”

说罢,她啜泣着连连磕头。

簪缨身边之人皆皱眉。

卫觎眼都不眨,挥手着人清理干净,簪缨却拦住了。

她走到傅妆雪面前,低头看她。

“那么该是两件事,一,去看你兄长,二,原谅你,小娘子究竟是为了哪件事来的?”她向她裙底轻瞥,“又是徒步来,你好像很喜欢用这一招。”

傅妆雪舌头打结,“我……我不是,这里药铺的跌打药效果好,我为兄长抓药,为了省钱便没扈车……”

簪缨淡淡截断,“其实你想趁着人多,大庭广众来求我的原谅,以为我顾着面子必然大度答应,这样一来,你的日子便会好过些——想法是好的,可你们过得好不好,难熬不难熬,与我又有何干系呢。”

傅妆雪看着她害怕起来,她的心思……她怎么会一清二楚?

她越是躲着簪缨的视线,簪缨越上下打量傅妆雪。只见她一身素净,唯独腰间还佩着一枚莹润剔透的火色玉佩,应是未没落时傅家给她的。

却宁肯走得磨破脚,也不舍得变卖。

心里残存着一切都能变回从前的妄念,抱残守缺,骨头又软的女子,原是这般难看。

譬如今世的傅妆雪,譬如前世的她自己。

簪缨转了身,“以后别再如此。别再让我看见你。”

檀家兄弟对视一眼,欲去安慰,然而与簪缨并肩之人是大司马,谁也不敢占了他的位置。

卫觎柔声道,“莫因不相干的人扫了兴。”

“没呢。”簪缨仰脸对他一笑,心里却在合计另一事。

方才看到傅妆雪带的那块玉佩,她心头掠过一阵异样,忽才想起,她从前应是见过的——前世傅妆雪到书楼去找她,带的便是这枚异常晶莹剔透的火玉佩。

簪缨忽然停下脚步。“从卿。”

卫觎才动了动眉,檀依随声便至,询问的目光同时睇向她。

簪缨问他,“你方才可瞧见那女子所佩之玉,是什么来路?”

檀家玉石珠宝的这摊生意,主要便是檀依经营,识玉鉴别最为拿手。他听言愣了一下,方才他的注意都在簪缨身上,没有留心旁人。

她难得用着他,檀依凭瞥过一眼的记忆仔细回想,“那玉……比玛瑙色亮,质地又比朱玉坚脆,像是西域来的火玛瑙,相较中原的玉种珍贵些。不过识货的一般不拿它作佩饰。”

簪缨问为何,檀依道,“此玉同火石有些像,若与坚木撞击摩擦便容易起火……”

簪缨听到这里,已转头去找傅妆雪的身影,刚刚还在的人,这么会功夫却已不见了踪影。

忽听道旁的一家小药铺中有人喊,“救命!起火,起火了!”一股股白烟从铺子里冒出来。

她还真去给人抓药了。

幸而那药铺临街,火势发现得早,周遭又有水井,药铺伙计与左右邻店的人齐心协力将火扑灭。

正在铺子里看病的人和坐堂郎中,灰头土脸地逃出来,还在疑惑,“怎么起的火?是不是煎药的伙计不小心?”

唯傅妆雪伤得最重,腰间衣料被烧毁大片,露出的肌肤上血肉模糊,被人抬了出来,疼得唇上都咬出血痕。

“阿缨!”

却听一声紧张的低呼,一道身影从车上冲下来,直奔簪缨眼前,正是李景焕。

方才那一幕,与李景焕心底最恐惧的那片记忆太像了,他生怕过往重演,不管不顾奔了过来。

在场诸人见这身着储君衮服的男子不顾容止地跑来,神色各异。

簪缨却用一种奇怪又冷漠的眼神

看着他,好心为他向旁一指,“你走错了地方,你该关心的人在那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