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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听到抵御胡人,严禁凌妇等字样时,目光微动。

她轻捻手指问:“听上去像不拘小节的血性男儿,他们劫过唐氏没有?”

李掌柜摇头,“哪能呢,若与唐氏有怨,仆哪敢向小东家提起。早年间那乞活帅还顺路帮唐氏护过一支险镖,说唐夫人曾为天下商户压下半成商税,自掏腰包添补,仅此一点,便胜京中清谈吹嘘的名士万倍。也因此,他伍中缺马时,仆适当也会帮着周转几匹,只是不敢太

露形,免得点了府衙的眼。”

簪缨想了想,这年头王公口蜜腹剑,仗义反在屠狗,便首肯,“既如此,便扈请他们来,助一助声势也好。”

杜掌柜见小娘子眉宇间隐现英气,顷刻便做出决断,又慰然,又有几分担心,沉吟着:

“昨日还只说靠公主的名头与人谋算,怎么真要打起来了似的,小娘子,刀兵可不是好玩的。”

簪缨安抚地对杜伯伯一笑。

她不怕豫州牧有动作,只怕他不动,无论如何,她已决意要让这个刘樟腾出屁股下的位置,把豫州实权拿在手里,好进行下一步的经营。

所以她定要拿到他的错处。

“杜掌柜放心,”沈阶半真半假道,“只是有备无患。”

杜掌柜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年轻人的脚步了,哪里能放心,又啰嗦了一句:“真不向大司马求兵援?”

簪缨眸光轻轻一漾,分明满屋子幕僚下属在谈正事,有一霎却觉耳边落雪般静。

她娇唇轻抿,藏住眼中无限柔光,摇头道:“不用。此时外头必有人等着我与他联络,不能递出这个把柄。”

她还没到与朝廷彻底撕破脸的程度,而小舅舅还要专心对付北魏,脱不开身,内部之事还是内部解决得好。

只是这里的事最迟几日也会飘出风声,小舅舅手下的探子耳目通达,万一他知道了……

她又不由自主地走了下神。

同一时候,杜掌柜在心里计算:现下城中有守兵三千,有唐氏武介三千,王叡部三百,据说可以一挡十,那便按三千算,再加上即将加盟的乞活兵,也可算万人之师了。这才略略放心。

事情安排分明了,这些人便告退去各行其事。

簪缨犹有心事,唤来白狼,呆呆抱了它一会,抚磨着它的狼牙。

仿佛磨一下是“他会来”,磨两下便是“他不会来”。

直至狼久阖不上嘴,垂涎满舌,不满地唔咽一声,簪缨方回神放开,也忘了自己数到的是单数还是双数。

她眸含水光,面浮桃李之色,低头对狼道:“原本答应过他,让你跟着我是安生养老的……如今可能要食言了。”

狼如懂人语,挺立头颅斗志昂扬。

簪缨一笑,放它去玩,又着手去做安抚城中百姓的事宜。

她却不知,她出屋后,那头活久成精的白狼好若闲庭散步般,踱至小主人内室,转圈提鼻轻嗅,跃起前身往妆台上一扒,便衔下一颗小东珠耳坠在嘴里。

而后它又悠然出室,拖尾转至一处无人墙角,仰颈长唳三声。

不一时,一只精矍的飞隼敛翼直坠在狼头上。白狼张口,黑鹰低头,衔去东珠,飞向兖州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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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平郡萧城以南有片濉溪,河流入冬则变得缓浅,岸旁枯枝寒鸦瑟瑟。

临河的一片庄落内,竖旗杂乱,拒马尖栅团团围护。

一个身穿补丁袄子的猴脸男子快步入庄,进了屋,一道宽肩豹子背的身影背着门,正跨坐在胡床上喝酒烤豆子。

男子忙上前耳语几句。

烤火的男人乐呵呵一笑,一把嗓音破嘶烂哑,如吞过焦炭:“去蒙城捣乱?这么说来,姓樊的混帐玩意儿死讯就是真了,还真有手腕这么硬的小娘们。”

他问:“出钱的是什么人?”

猴脸未等回答,又有一人进屋,抱拳道:“大帅,蒙城李掌柜方才派人来请大帅,说出五十万钱请大帅去蒙城保护个人。”

那道背影依旧未转过来,仰头喝了口洒,自说自话道:“嘿,多久没碰上这种冤家局了……让我想想,将唐家的人拿住。”

进来禀报的人神色不变,不问缘由,领命而去。

只是他推门出去时,又一个穿袄勒甲的汉子擦肩入内,“大帅,庄外有个断臂的年青男子,扈从五六,求见乞活帅,说有笔大生意要与您谈。不知是何来路。”

“断臂?”

乞活帅咂摸一口酒味,“今日是什么好日子,生意来了挡都挡不住!”

说话间他起身屹立,身高八尺,登时衬得土屋都矮了一截,挥氅转身,露出一张浓眉狼顾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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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子夜,陷在一片沉寂夜穹中的蒙城外忽现火光,马蹄震地。

一拨装甲齐备的伍队踏马围在蒙城城门外,敲锣打鼓,浑不吝地高喊:

“城中人听清了,有人买你性命,还不速速开城门迎爷爷们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爷爷们饶你不死!”

城中防备的便是子夜遭袭,顷刻之间,阙楼箭洞内布满拉开弓弦的箭矢,寒夜下暗锋簇簇,对准城下。

王叡亲上城头,头戴兜鍪,抚刀厉问:“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一把嘶哑嗓音笑道:“乞活帅,新安龙莽。城中坐镇者若是姓唐的,叫你家女郎开城迎我!”

消息由传讯兵报回城内,簪缨愕然站起:“——他说他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