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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阳严严实实撞上去,忍着痛一脚踹上言焓肩膀,正是他在密室里中枪的部位。

言焓闷哼一声,捂着肩膀后退两步撞到车前盖。

“我就猜到你会带我来这里!”

千阳低喊一声,一腿扫来,言焓翻身躲开,前盖砸出一个坑。

千阳很快又一腿踢来,言焓扫腿挡开,趁势一拳打向他的太阳穴,千阳昂首躲避,下巴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言焓眸光阴鸷:“做你墓地最合适。这是你的原计划。”

不用多解释,两人心底如明镜。

对千阳来说,如果不是沈弋扔了钥匙,不是沈弋留下他的血迹让他被抓,让林画眉暴露;他杀死沈弋带走甄暖,不牵扯林画眉,他一身轻松,只需用甄暖要挟言焓交出纪法拉。

他们自然不会有在局里的那番对话,他会约言焓到一个可以还原当年现场的地方,告诉他发生在甄暖身上的事,威胁他如果不带纪法拉来,就把甄暖推进罐子里。重现当年。

这最能撕开言焓的心,直中软肋,比拿刀拿枪的威胁都管用。

沥青厂已拆掉,鞣尸在这里被发现,这就是最适合的地方。

这是千阳的原计划,而言焓看得清清楚楚。

雪花大作。

“可惜你准备的一切用不上;最后一步也走不下去了。”

言焓冷硬地扯扯嘴角,猛地一拳朝他打去,千阳闪去车侧,车前灯竟生生被打碎,

千阳抹一下唇角的血,竟扯起嘴角笑了笑,仿佛终于重见对手,不论是体力还是心智。多年前,他们也曾无数次打架,但这次的性质绝不一样。

“小火,你引我来这里,因为全誉城没有更好的杀我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准备的,我死在这里,承受她当年的痛苦,是咎由自取,意外……或者是你,自卫。”

千阳狠狠笑着,邪肆而激狂,握住拳头,咯咯作响,

“我会让你得逞吗?”

千阳迅速出拳击向言焓额头,后者一手阻挡,一手出击,千阳握住他的手绕去一圈,扭住他左臂,又是狠力一掌打在他肩膀受伤部位。

言焓疼得青筋一爆,拿膝盖把千阳撞开。

眼见他再度攻击,言焓一跃,跳上车前盖,千阳一拳打在车盖上,言焓躲避窜上车顶,车子晃了一下,千阳立刻跳上,用自己的体重稳住车。

言焓刚才急刹车非常精准,特地把一半车尾悬在天坑上。

而千阳自己清清楚楚,正下方的天坑底是他准备的浓硫酸罐。盖子很薄,人从这个高度坠下去,一定会砸碎盖子,淹进浓硫酸。

他看一眼挡风玻璃,车后座里林画眉仍然沉睡着。

雪越下越大。

言焓盯着千阳的眼睛,忽然狡黠地笑了笑,猛地踩一脚车尾。车身一晃,千阳立刻后退一步踩着前盖稳住车身。

两人如同踩跷跷板。

言焓站在悬崖外的一端,可他确定千阳不敢松。

他站在漫天的雪花和荒芜的天坑上,扯出一丝笑:“现在心里滋味好受吗?”眼神却极度阴冷,“用甄暖牵绊沈弋的时候,你会想到你也有今天?”

“我来,不止为她。”千阳奇怪地笑笑,突然跳下车;车身开始倾斜,言焓立即跳上车顶,从前盖滑下来。

车晃荡一下,随即稳当。

千阳冲到自己的车边,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根钢管,狠狠朝言焓越野车的玻璃上砸去,击打声震耳,可玻璃纹丝不动。

“我换了玻璃。”他身后,言焓冷冷说着,一脚踢中千阳脊柱,他猛地撞到车上,后背疼痛如筋骨撕裂。

他们不是小孩子打架,每次出手都力盖千钧。

千阳顾不得疼痛,转身拿钢管挥向言焓。管子太长,言焓后退不及,脸颊瞬时划出一大条血口,冷风冰雪刮进去,如冰刀。

千阳占了优势,拿钢管连番攻击。言焓没有武器,只能躲避退让,冰地上的重型机车被钢管砸得坑坑洼洼。

言焓躲让着跳上起重机车身,又突然回踢向千阳脑门,后者挨了一脚,手里的钢管却砸中言焓的腿,言焓一个趔趄跪在车上。但这招正好顺了他的意。他在高处,眼疾手快,徒手抓住千阳的钢管,一把将千阳拖过来,两脚猛踹他心窝。

千阳倒向地面,拉着管子把言焓从高处扯下,摔到地上,两人谁也不松,打成一团。

他们俩从年少就实力相当,这么多年来两人在格斗上各自从未松懈。

他们出手狠辣,不分上下,都受伤不轻。

言焓脸上是血,千阳头也打破,头发一簇簇凝结。

他借着钢管的力捅言焓腹部,后者却抓着钢管反手一转,把他的手臂扭过来,反摁在地上:“我当然知道你不止为她,你想杀我!以正义之师tutor的身份杀我,你有什么资格!”

千阳狠狠一笑,突然猛地一抬头,后脑撞上言焓下巴:“你知道就好!”

言焓一个趔趄后退一步,千阳翻身用力一捅,钢管再次戳中言焓受伤的肩膀,他疼得脸色煞白,身子不稳。想抓住千阳的车稳住自己,却抓到后备箱,一下子带上门,哐当一声,自己也摔倒。

伤口裂开了,在流血。他咬着牙站起来。

“言焓,你还是以前的你吗?你以为我做的事是错误,不过是你站在定规则的那一方!”

千阳怒红了眼,手中钢管猛地挥下去砸在言焓头上,清脆而沉闷。

言焓一瞬间跪到地上,千阳再度扬手,言焓忽然发力扫腿,千阳摔倒在地,言焓用力一踢。

千阳朝天坑边缘滚去,而下边正是硫酸罐子。

他及时刹住车,言焓扑上前一拳揍在他脸上:“我就是站在定规则的一方!规则不完善可以改,但没改之前,任何人都要遵守,这就是规矩。”

他扭着他往下推,千阳死死抵抗。两人悬在天坑悬崖边,冰雪覆盖苍草。

“那下面就是你的墓地,你也好好尝尝当年她的痛苦!千阳,你的那些歪理,没资格……”

千阳膝盖猛击言焓腹部,翻身掐住他的脖子:“你和我谈资格?你现在想杀我,想用自卫逃脱处罚,你变得和我一样!你利用规则的漏洞和我做着同样的事!没资格的是你。”

言焓怒红了眼:“你做不成十足的恶人,居然想从我这里寻取平衡安慰。你一步步逼我,刺激我,就是想证明我也会和你一样。”

他一脚把他踢开,“你自己已经到达极限,就不要再给你的做恶找借口!”

他把他从地上拎起来,狠狠一拳揍在脸上,后者摔倒在地:“申洪鹰虚伪,黄晖丑陋,白果枉死,这就是你的极限吗?在我看来,这都不是你堕落成tutor擅自夺人性命的理由!

蓝千阳,你早就没……”

“没资格的是你!”地上的千阳突然起身发力,钢管锋利的一端捅进言焓的腹部……他一瞬间没了声音。

和沈弋一样的方式。

钢管是冰冷的,和此刻的风雪一样。

他眼前忽然浮现出在蓝色小屋的那晚,他的手心,甄暖的脸温柔而滚烫,红扑扑的,害羞地蹭蹭他的手,软软地哄:“队长,以后我陪着你,你就不要难过哪。”

年少的他,受了重伤也可以坚持战斗,可这一刻他失了神,千阳陡然一发力,钢管更深地戳穿他的身体。

千阳猛地把他抵在车身上。

北风刮着,雪花如鹅毛,

千阳的脸比风雪还冷,眼神激亮而狂热,语气却极度冷静:“小火,我问过你,一个人保守本心的极限在哪里。你的答案错了,你的极限到了。”

他表情扭曲,不知是狂喜还是失望,

“我一直不能杀你,因为我不够资格。重重打击和无奈现实颠覆了我,你却没有。我以为你高尚,我低下,我以为我没有资格。

但现在,小火,你沦落得和我一样,你不过如此。”

言焓脸色惨白如雪,汩汩的鲜血顺着管子流出来。染红了脚底的雪草地。他紧紧握着深捅在胸腹处的钢管,寒冷,疼痛,他已没有知觉。

他只听见呼啦啦的风雪声里,甄暖说:“队长,下次你来看我,要和我解释清楚。”

“你想杀我。哈哈。你想以自卫的方式杀我逃脱制裁?哈哈。”他笑起来,几乎癫狂,“小火,你想杀我。我赢了。我赢了!我把你拉到我的地狱里来了。你不过如此!你输了,你输了!”

他猛地一抽,钢管□□。言焓像破布袋子一样倒在湿冷的草地上。

他搜出他口袋里的车钥匙,言焓揪住他的袖子,惨白的嘴唇蠕动着:“纪法拉,你不会找到纪法拉。”

“小火,你输了。纪法拉,我还有最后一步计划。我会带走她。而你,我会把这里和你有关的一切痕迹,一起推下去销毁。以后,我会成为真正的tutor。”

千阳拎起他的领口,把他提起来,到天坑边。言焓身上全是血,早已无力抵抗。

“当年,夏小姐跳下去时,我震惊,震撼,我内疚,惶恐,我自惭形秽,鄙视自己;那一刻,是我十多年的噩梦。我以为你和她一样,

因为她,我不敢见你,你和她是压在我心口的封印。

可今天把你扔下去,我很轻松,很不屑,甚至……很快乐。”

千阳说完,静静盯着言焓的脸,他苍白而虚弱,一双眼睛映着天光,漆黑湛湛的,却没有神采,仿佛看着虚空。

千阳看了他好久,他有种压抑在心头10年的包袱终于放下的轻松,又有种极淡的感伤与遗憾。

他说:“小火,再见。”

他轻轻一推,言焓的身体在漫天的风雪里倒了下去,下边是他亲手准备的硫酸罐子。他眯着眼,亲眼看着……

……

坠落的一瞬,言焓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宁,因为这一刻,他的计划终于惊艳开始,也终于完美结束。

r不死,他的爱人一生无法安宁。

既然他不能杀他,就让他杀了他。

他死了,她就能从真正意义上明白他这十年来的痛苦。因为……一个人再如何对他人的遭遇感到同情、怜悯、慈悲,也不可能感同身受。连相似的经历都只能些微靠近,而他只要这一些微。

更何况,

他死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至少不会比沈弋差了吧。

……

坠落的一瞬,言焓的心,空了。

他看见湛蓝的天空,看见洁白的雪花,他看见阿时站在路灯下,轻轻说:“小火哥哥,你哄哄我呀。”

他看见深城的电梯里,甄暖红着脸,乖乖靠进他怀中,软软地问:

“队长,刚才,你觉得孤单吗?”

可记忆最深的是,外边飘雪时的车厢里,他说:“你怪我吗?疼十年,你也会。”

而她害怕地扑进他怀里,急慌慌地哄:“队长,我们回深城,我们好好的。”

……

而此刻远方的医院里,甄暖抱着双腿坐在窗边,仰望着窗外美得惊心动魄的雪花,憧憬着队长说的深城九溪,阳光灿烂;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还有他许诺的,

有风却顺遂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