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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水只觉从头皮到背脊上一阵过电般的战栗。

他心尖儿上起了火,弓下腰身,迎着她的深吻,猛地将她抱起。苏起忽地腾空,心跟飞上了云端似的飘飘荡荡,人缠他身上,高出他一大截,捧着他的脸深深吻她。

他不自觉退后一步,坐进蓬松绵软的沙发里。

他的唇湿润,温热,熟悉的气息被唤醒,苏起只觉压在心里的思念和爱欲如潮水般翻涌上来,无尽的纠缠的爱意如骤然生长的藤蔓紧紧缠绕,她跪坐在他身前,主动,大胆地索取。

梁水被她扒拉得心痒难耐,低笑:“苏七七,我看你就是个流氓。是不是?”他将她摁进怀里,嗓音宠溺得不像话,“说,你是不是个小流氓?”

她哼哧哼哧在他这儿蹭:“那你还想不想要小流氓亲你的?”

“嗯!”他突将她抱起,滚上床,拉上被子,将两人都罩了进去。

他用力地亲吻,缠绵,带着属于男人的力量,仿佛只有不停歇的力度才能将满心快要溢出的深爱发泄出来。

他的气息很熟悉,和记忆中的重叠,却又不太一样了。

男人的肩膀更宽阔了,满满的安全感,不再似少年时削薄,愈发精锐有力,究竟是什么时候蜕变长大的,她不记得了。她沉溺在他给的汹涌爱意里,心跳狂乱,意识迷蒙。

冬日午后稀薄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深灰色的大床上。一只白皙的小脚丫子从被子里钻出来,芭蕾舞者般绷得笔直。

……

初二那天,梁水说去苏起家玩。

苏起说好。

他来的时候,提了一大堆礼物;她去大门口接他,吓一大跳:“你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这不是……”他话说一半,顿了顿,“你爸妈知道后,我第一次上门么?”

苏起反应过来:“啊,这个意思么?”

“嗯。”

“其实不用吧。都那么熟了。”

“还是用的。”

苏起心疼他的钱:“那也不用买这么多东西啊。还全是贵的,烟啊酒啊茶的这么多。”

梁水很实诚,道:“我妈妈说,买多少东西,就是你有多少分量。”

苏起:“……”

梁水道:“然后我就想把整个超市都搬过来,但只有两只手。”

“……”苏起偷笑,眼睛弯弯,轻轻打他手臂,小声,“下次别买那么多啦。”

话这么说,一进门,苏起就唤:“爸爸妈妈,水砸来啦!给你们买了好多东西,提不动啦!”

苏勉勤跟程英英正看电视,立刻过来迎。

梁水颔首:“叔叔,英英阿姨。”

苏勉勤接过他手里的礼品:“哎呀,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程英英道:“你这孩子,过来就过来,这么客气干什么?”

苏落叫:“水哥!新年快乐!”

梁水笑:“新年快乐!”

梁水进了屋,坐到沙发上。程英英起身去做午饭,问:“水砸,想吃腊排骨还是卤猪蹄啊?”

梁水还没来得及回答,苏起道:“不能两样都吃么?”

“行。都吃。”瞥自家女儿一眼,“我看就是你嘴馋。”

梁水笑看苏起,不自禁摸了下她后脑勺。摸完又见她爸爸和弟弟都在,默默规矩地收回手。

苏勉勤倒没在意,在茶桌上洗着小茶杯,问:“水子想喝什么茶啊?普洱,大红袍,铁观音?”

梁水道:“普洱。”

苏勉勤拿出茶饼,泡了茶。

梁水盯着看,问:“叔叔,你对茶有研究?”

苏勉勤笑:“哪儿啊,做生意的人,都爱瞎弄这个,装品味。”

梁水笑起来,见他换着大大小小的瓷杯玻璃杯,水、茶叶、滤网、茶水倒来倒去,稀奇得很,说:“叔叔,我能弄一下么?”

苏勉勤把木镊子递给他,他有模有样地洗茶、滤茶、分茶,竟做得格外认真,有条有理,顺序丝毫不乱。

瓷杯里倒上清茶,他抬起一小杯,放到苏勉勤面前,说:“您请。”

苏勉勤笑,抬起茶杯喝了一口。

苏起一旁看着,忽觉他俩之间有某种隐秘的交流似的,像两个男人,又像一对父子。

苏勉勤放下茶杯,问:“这回不用再去美国了?”

梁水答:“结业了。再回北京,就直接进公司实习。”

苏勉勤说:“能做副机长吗?”

梁水点头:“嗯。”

“有机长带着对吧?”

“是。”

“升机长要飞多久?”

“至少2700个小时,大概八年。不过,”梁水很认真,道,“我努把力,争取看29岁能不能做到。现在我们公司最年轻的机长就是29岁。”

苏起剥着橙子,倒没料到梁水会把心里的计划说出来,这着实不太像他。

她看着他的侧脸,忽觉他好像真的长大了,成熟了,是可以和爸爸们平等对话的男人了。

又或许,他心里也一直渴求着这样的对话吧。围坐火炉边,和“父亲”闲话家常,泡一杯茶,说一说他的事业规划和他对未来的想法。

苏勉勤叹道:“你这孩子啊,从小就坚定,有毅力,也争气。你妈妈算苦尽甘来。我们这几个看着你长大的叔叔阿姨,也都放了心了。”他道,“水子,生活给过你磨难,没事儿,男子汉么,挺得住。得走过风风雨雨才能顶天立地,人生以后的坎呐,都不会是事儿了。你会大有前途的。”

梁水一时没说话,抿着唇,眼眶有些微红。

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抬头便微微笑了。苏起塞过来半个橙子给他,她刚剥好的。

他握住她的手,轻揉了揉她红红的拇指头。

程英英正往餐桌上放电磁炉,道:“我听康提说,水子这几年很努力,是第一个提前结束学业回来的,也是他们这批里第一个进公司实习上机的。”

苏落道:“难怪子灏哥哥一直说,水哥干什么都厉害,都会成功。当然了,我也这么想。”

程英英:“还用你说,谁都看得出来。水子从小做事情就坚持,有定力。落落,多跟你哥哥学学啊。”

苏起歪在沙发上,翘着脚丫,笑眯眯戳苏落脑袋:“叫你学,听见没?”

程英英:“还笑呢你。水子,你在北京多盯着七七,这丫头懒散得很,还跟个小丫头似的。”

苏起不满:“妈妈你怎么这样?我好得很。哪里不好?水砸你说。”

梁水笑:“英英阿姨,七七这样挺好的,我倒希望她一直都像小孩儿。”

苏起挑眉,歪头靠在梁水肩上,往嘴里塞了瓣橙子。

苏勉勤看着,喝了口茶,又说:“叔叔再多说一句。”

梁水微微坐正,苏起也坐好了。

“水砸,你跟七七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我跟你英英阿姨都很放心。不过呢,以后组成家庭,是比谈恋爱更复杂的事。七七你也听着,我希望你们以后相互扶持,共度风雨,有些争争吵吵都正常,但既然选定了走下去,要一直把包容和爱放在心里。”

梁水郑重地点了头:“嗯。”

……

晚饭后,爸爸妈妈在厨房里忙活,苏落在看电视。

苏起偷偷勾了勾梁水的手,他朝她伸开手掌,她勾住他的大拇指,牵他上楼:“我有东西给你看。”

这几年苏起不常回家,房间仍是空荡的,没什么生活用品。但梁水仍是在进屋的一瞬闻到了她的气息。

苏起从柜子底下拉出一个纸箱子,说:“水砸你看,”她从箱子里捞出一个红裙的洋娃娃,“小红云。”

梁水盘腿坐到地板上:“这家伙居然还在?”他接过来看,裙子没褪色,娃娃放倒了也能闭上眼睛。

“这是你在江边捡了送给我的,记得么?”

“现在想起来了。”他摸摸娃娃的头,“她头发好像是声声妈妈做的。”

“这是我第一个洋娃娃呢。”苏起歪头看他,“你为什么给我送洋娃娃?说实话,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暗恋我了?”

“放屁!”梁水笑起来,“那时候我才多大?”

苏起坚持:“你就是从小暗恋我,别不认账了,承认吧。”

梁水捏她脸:“这么厚?”

苏起抬下巴:“那你说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梁水卡了壳。

苏起瞪他一眼,不太服气,道:“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你都不知道,你就是颗瓜!”

他垂了眼眸。

她低头继续扒拉她的童年纸箱子,一样样往外翻,玻璃弹珠,竹蜻蜓,电动陀螺,纸版小房子……每翻出一样东西,就给他看一下,笑着说起关于它的童年记忆。

梁水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聊着,直到她意外翻出一包小时候吃的情人梅:“居然有一袋情人梅,我看看,生产日期1998年10月3号。”

梁水淡淡说:“这包梅子都15岁了。”

苏起被他这话逗乐,扑哧笑:“那我把它留着,让它继续长大。”

“很久以前。”梁水忽然说。

“啊?”苏起没明白,低头翻着巷子,找着小人书。

“我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梁水说。

苏起抬头,吸顶灯的灯光柔柔白白的,照在年轻男人英俊而认真的脸上,睫毛在眼眸中投下一道深深的阴影,他说:“意识到喜欢你,是张余果拿篮球砸你那天。但喜欢你是很久以前,只不过我不知道。”

苏起怀里抱着个大纸箱子,愣愣看着他。

“可能是你去台球室找我的时候,可能是你第一次去冰场看我的时候,可能是我爸妈吵架那天晚上你抱着我的时候,不知道。也可能是……”他低眸,忽而浅笑,“墙角数枝梅,请问你……”

“我爱梁水砸!”苏起突然凑上去,吻了他的唇。

梁水微抿着唇,一动不动,抬眸看她,笑容缓缓绽开。

苏起面颊绯红,笑容收不住,又从盒子里翻出一堆同学录,有些同学的名字她都记不清了。她随意翻翻,掉出来三封信,是李枫然、路子灏和林声写给她的表白信。

梁水拿过来看一眼,目光在李枫然那张卡片上多停留了几秒,还给她,说:“藏着吧。”

苏起又算起旧账,气道:“就你没给我写!”

他写了,被老师没收了。

但梁水什么也没说,从羽绒服内胆的大口袋里拿出一个纸盒子,递给她,说:“现在写来得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