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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在学校被人欺负,”杨忠贇问杨恪,“你知道吗?”

说罢,杨忠贇咳了几声,坐起来。护工给他倒了水,喂他喝了一口,将护工的手一推,水杯掉在地上。他朝护工发难:“不是要三十八度吗?”而后又猛烈地咳了起来。

咳了许久,他才停下来,对杨恪说:“知年就不会搞错。”

“知年就像他的奶奶一样好。”杨忠贇怀念地说。

杨恪觉得杨忠贇的表情恶心,杨忠贇正恶心着杨恪,也恶心不在场的郁知年。

眼前这张苍老像画皮似的脸里,掩埋着即将逝去的强横和专治,表面上来势汹汹,实则已异常虚弱。

“是吗,”杨恪对杨忠贇笑了笑,问他,“他奶奶这么好,怎么没见你带去读书,带着发财?”

杨忠贇眼睛瞪大了,杨恪没理会,接着说:“是不是她为你把自己卖了赚的彩礼钱只够你一个人花?”

杨恪见杨忠贇再一次咳嗽起来,咳得很剧烈。杨恪站在病床边,看他嘶哑地呼吸着,护工跑过来,给他戴上氧气面罩,劝他别生气。

他喘了许久,最后才平复下来,死死盯着杨恪,拿掉了自己的面罩,指着病房的大门,让杨恪滚出去。

从医院回来的第三天,杨恪在自助食堂碰到了郁知年。

郁知年孤零零地拿着餐盘,站在取餐区,身边有几个同学杨恪认识,有几个不认识,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郁知年看起来消瘦了很多,手腕细的像一折就能断。

至少在杨恪印象里,郁知年并不是这样孤单。郁知年总是很有朝气,是那种话很多的乐天派,如同十五岁的万圣节夜,张牙舞抓冲上来吓杨恪,或者写出这份无聊的杨恪观察日记,也确实像郁知年能做出来的事情。

杨恪觉得郁知年也是杨忠贇的受害者,和杨恪差不了多少。如果没有被杨忠贇找到,或许还是穷,不知道拥有财富的滋味,不会过现在的生活,在三文和他的小姨生活在一起,考一个普通的大学。

但到这里,杨恪又忽然开始拒绝这样的想象。

郁知年好像还在犹豫该选什么菜,他附近有人认出了杨恪,用手肘戳朋友看过来。郁知年察觉到,也回头看了一眼。

他和杨恪对视,神色惊慌,像是不知所措,一副马上要把餐盘扔了逃跑的样子。

杨恪走近他,看见他抓餐盘抓得很紧,便告诉他:“你的观察日记我看了。”

郁知年更慌乱了,问杨恪说:“是吗?”

“对不起。”他对杨恪道歉。

他道歉的时候,看起来快哭了。

杨恪的情绪很平静,并不是冲动,他从不把自己视作英雄,对人事物都没有太多情感方面的兴趣,没有骑士欲,他是觉得郁知年被杨忠贇束缚多年,也值得得到一些物质补偿。

所以他看着郁知年,用英语问:“你要不要来和我一起住?”

郁知年没有马上听懂,疑惑地问杨恪说“什么叫一起住”,杨恪简单地提醒“结婚不是要同居两年吗”。遗嘱的备注法条写得很清楚。

郁知年再一次愣了很久,像不相信一样,看着杨恪。

杨恪等得不耐烦了,问郁知年:“你到底要不要。”

“郁知年。”杨恪叫他的名字。

郁知年说“我要”。

那天是杨恪见到过的郁知年最开心的一天。对于杨恪来说,这天也算是不错。

大多数时候,杨恪不愿回忆这些,他想要忘却过去,唯独过好现在和未来的生活。他认为一旦结婚,他们就该好好地步入正轨。

曾经有过的不甘心和伤害,杨恪也愿意它们和过去一起消失。

至于郁知年是哪一天开始改变的,变得不再想要和杨恪度过,杨恪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