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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冰冷的世界不会好了。

现在唯一有温度的只有软软糯糯的汤圆。

不过他在含泪吸了三大口男妈妈汤圆之后也不得不承认,家里有只既会说鸟语又会说人语的鹦鹉其实……还不赖。

伴侣动物可以用能够被理解的语言同自己交流,诉说自己的心情、喜好和病痛——全天下所有铲屎官最大的梦想莫过于此。

如果能够听懂的话,有多少悲剧可以避免呢?

如果能够听懂的话,一定会告诉它们“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就是你,希望你也一样爱我”吧?

交流真是太好了啊。

所以哪怕心里腹诽该给《走进科学》栏目组打电话,哪怕总是跟鹦鹉吵架(吵不过),有时候还会打架,此时此刻,当小陈捧着汤圆的时候,心里压倒性的感受仍然是感激。

他依照安澜说得那样调整了闹闹的鸟笼位置,又给兽医打电话,请求对方抽空来家里一趟,确定下鹦鹉羽毛的异常确实不是受到食物的影响。

到了这一步还觉得有哪里不够。

三月天气回暖,小陈走到后院看了看阳光,试了试温度,最终还是走上了三楼,思考着该怎样把这片广阔的阁楼空间利用起来。

现在不是为了老爷子的宁静,而是为了鹦鹉们自己的身体健康,需要将它们迁到可以自由活动更长时间的地方,想必他老人家一定会同意。

反正三楼设计之初就是一整个没有隔间的平层,只要认真设计一番,完全可以作为家养大鸟越冬的合适地点,不仅今年,明年、后年都可以不断完善、继续使用。

说干就干。

小陈先是和老刘一点点说清楚情况,然后就以十二万分的热情投入到了阁楼的改造事业当中,从设计到购买物资到安装全程亲力亲为,短短两周内就学会了各种有用的没用的生活技巧。

安澜那段时间特别爱睡觉,等她精神好些飞到三楼去查看家居改造状况时,惊讶地发现这里已经和她第一次飞上来看到的样子截然不同了。

天顶上垂着取暖灯泡,地面上铺着原木垫纸,墙角的缝隙全部被填平,低处放着一排饭盆水盆,承重柱上捆了结实又耐磨的粗绳,边上连着用来攀爬休憩的横木、藤蔓以及斜枝,每隔一段距离还设置有非常仿真的树木鸟窝,可想而知将来为这些巢穴会“撕”成什么样子。

最离奇的是他还安装了一个巨大的鸟澡盆。

鹦鹉都很聪明,大型鹦鹉在聪明的同时也能做到许多小鹦鹉难以做到的事——比如自己拧开水龙头去洗澡。

往常安澜和其他小伙伴会霸占厨房和卫生间的台盆来洗澡,想洗干净些的时候还会直接走进浴室去等人类给开花洒,现在有了这个自带笼头的澡盆就更方便了,尤其是边上还铺了防水布,循环装置似乎也做好了,完全可以敞开了玩。

不过安澜最喜欢的还是重新装过的窗户。

阁楼的窗户原本就有很多,其中有两扇还是斜在屋顶上的,换成更好的玻璃之后透进来的光也更清晰,不仅把整个阁楼照得透亮,还给鹦鹉提供了两大块便捷区域,让它们每天都可以随时随地舒舒服服地晒太阳。

小陈还想造一座人工黏土小山,重现野生金刚鹦鹉在土坡上齐聚吃土帮助消化解毒的壮观场景,可惜地板承重有限,他只能含泪放弃。

最后一个步骤是在天花板上安装360度无死角的监控摄像头,同时还要安装直接连到手机的监听设备,做到人不在三楼时也能全面观测鹦鹉的动向,省得它们突然生病或者打架。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开门放鸟了。

安澜是第一批被放到三楼的鹦鹉之一,跟她一起上去的还有诺亚、大蓝、小蓝、大黄和小黄,大家伙在这片新的游乐园里没撒欢多久,第二批、第三批鹦鹉就被放了上来,后院格局基本恢复。

自由活动时间增加对鸟的影响是立竿见影的。

大宝和小宝唱歌的次数变多了,大黄和小黄跟着诺亚乱跑的时间增加了,闹闹的蔫巴病治好了,就连葵花的脾气都变得平和不少,一个礼拜没找鸟打架,大白也因此精神抖擞起来。

眼看大家都在跟高考完的学生一样放飞自我,安澜在感到放松的同时也意识到她自己还有该尽的责任,于是每天仍然会带着诺亚一起下楼去探望老刘。

起先他们会乖乖走楼梯——如果直接飞的话施展不太开,可能会在拐角处撞到自己——等到下楼的次数多了,花式下楼法就被发明了出来。

比如说滑滑梯。

诺亚的倒吊平衡不错,正向平衡却一般,安澜赶在他跟前学会了在楼梯扶手上加速、减速、停止的滑动方法,可以顺利地从三楼一路滑到底层,感受飞一般的快感。

约莫是她在滑滑梯时叫得太大声,没过几天,在三楼安顿下来的大鸟们纷纷跟着模仿,一时间楼梯扶手上长满了鹦鹉,地上还掉着几只。

首先发现这个好笑场景的是护工阿姨。

两个阿姨非常热心,狠狠笑了一顿之后就帮忙在扶手转角处做了几个可以稍稍挡一下的板子,又在层间拉了网兜,防止有小笨蛋直接从高层掉到低层,来不及飞起来摔伤自己。

有了这些保护,鹦鹉们滑得更自如了。

结果迁到三楼变成白迁,每天白天都有一大堆鸟在二楼和一楼活动,叽叽呱呱的声音和反派大笑的声音在整个楼梯间里回荡个没完。

小陈有一次上楼时差点被滑下来还失足了的大绿糊到脸上,恶向胆边生,在二楼转角拉了个隔门,务必做到一只鸟都下不来。

可是这一拦,老爷子不乐意了,安澜也抗议了。

于是没有办法,他只能又在隔门上开了个小猫小狗那样的活动拱门,还别说,装了之后大家都满意,个头小的鹦鹉顶不动、出不来,个头大的几只就算出来了也好管。

安澜和诺亚当然是最早使用这扇门、使用频率也最高的两只鸟。

每天早上起床吃完东西之后她都会滑下楼去探望老刘,然后蹲到沙发后的横木上看电视,小睡,去厨房偷零食,晚上才慢慢爬上楼回家。

这种生活节奏也吸引了其他鹦鹉。

先跟下来的是一贯很黏人的大黄和小黄,紧接着是和安澜关系不错的小蓝以及总跟着它的大蓝,六只鹦鹉每天中午都会并排站在横木上睡觉,其他鹦鹉会在睡着之后身体微微倾斜过来,安澜就会顺势过去压在诺亚身上,让他顽强地充当支柱。

诺亚嘴上说着“终究还是我一只鸟扛下了一切”,每次靠过来接的速度都不慢,站得也越来越稳当,有时候还会张开翅膀,边给靠着边给梳理羽毛。

因为是一只跟着一只下来的,大家都很淡定,不会到处乱飞,后来又多了几只鹦鹉在楼下,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可竟然也没打起来,惹得小陈很是诧异。

不过鸟儿们很少进入卧室,除非是被带进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再怎么细心照料、仔细清洁,老年病患常住的房间里总会带有一点点腐朽的气味,而许多鹦鹉都不喜欢那种气味。

安澜和诺亚倒不会受影响。

他们履行了两个人私底下对彼此的诺言,认真陪伴着彼此,也认真陪护着努力恢复健康的老刘,希望没有遗憾地过完这一生。

老刘的康复很慢,但也很坚定。

在最开始的恢复阶段,他自己能动的部位很少,只能依靠康复师推着腿脚和手臂来锻炼肌肉。那肯定很不舒服,因为每次活动完他都会出一身汗,喉咙里还会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为了鼓励老爷子,安澜都会在他完成一个任务之后站到床边的小凳子上,正好伸手能够到又不会把羽屑弄得到处都是的地方。

每当这时老爷子都会拉一拉嘴角。

他虽然手抖得厉害,但还是会坚持抬手出来摸摸贴贴,以至于康复师后来还半开玩笑地说要抱着鹦鹉设计新的训练动作,原理就是吊胡萝卜,看他敢不敢偷懒。

护工阿姨听了都笑,边笑边给老爷子擦手。

后来大宝和小宝不知怎么的克服了难受情绪,常常也跟着走进卧室,安澜省了力气,可以放松地站着听两只亚马逊鹦鹉讲“串烧”。

它们总会从一大堆听着就很像在拍《古惑仔》的台词开始对话,说着说着就回归正轨,念起小陈那本教鹦鹉说话书里标注出来适合学的儿歌——“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偶尔它们还会相互问答。

老爷子总是默默听着,努力张嘴,想和从前一样问它们“猫猫怎么叫”,“水是什么声音”,但不管他怎么张口,发出来的总是含糊的声音,永远没有个清晰的字节,于是自己生起自己的闷气来。

康复师安慰他说不要着急,越着急越达不到想要的效果,他想想是这个道理,才稍微放松一些。

恢复了一个月,老爷子说话还是有点含混不清,但半边身体的活动灵光多了,抬手抬腿都可以做,另外半边只是轻微地有点反应。

但是康复师认为这个进度仍然可喜,毕竟当时从急救车赶到到送往医院去进行溶栓治疗还是隔了一段时间的,并且脑梗得很严重,预估就是可能需要三到六个月才能有所好转,而且还不确定能否恢复到正常状态。

听了这话,老爷子又偷偷抹眼泪。

可是惊喜和意外一样,总是来得很突然。

某天在做完针灸和床旁康复训练后,安澜习惯性地飞到边上去蹭他的手臂,就在她落地的一瞬间,老爷子突然字正腔圆地叫了一声“安安”,整个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连他自己都惊呆了。

几秒钟之后,他又试了一次,这回也成功地叫出了“安安”这个名字。

真能说话了!

安澜当时就高兴地在房间里到处打转,边飞边鸣叫,一直飞得头晕目眩,差点一头栽进洗擦脸毛巾用的水盆里。

那天晚上康复师、护工阿姨和小陈开心地煮了火锅,老刘躺在里面闻着他们吃,边闻边有气无力地喊着几个骂人的词,宣称要把他们全部送到山里去喂老虎。

不过诺亚的名字他一直到三天后才叫出来。

后来等老爷子终于完全恢复说话能力时再提起这件事,曾经意犹未尽地说过——“我当时想把你的名字从大黑改成黑黑,因为动舌头太难了。”而诺亚当场给他表演了一个眼神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