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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才过了几分钟,一只体型庞大的豹海豹就出现在海岸线附近,悄然逼近了正在准备下一次下潜的帝企鹅家族。

因为接收到了危险信号,此时此刻漂浮在海面上的帝企鹅幼崽正在稍显生疏地把空气锁入羽毛之间的空隙里,好在弹射起步时加速上升,增加起跳的高度和远度。

豹海豹靠近时所有成员都做好了上岸的准备,险而又险地从海豹口中逃生,跑得最慢的那只还跌跌撞撞地在浮冰边缘绊了一跤,险些掉头又落回水里。

掠食者不太高兴地在海面上打转。

在它找到地方上岸之前,帝企鹅幼崽们带着首次狩猎得到的满腹食物朝着远离海岸线的地方前进,走到了适合稍作休整的坚实冰面上。

此后好几天,它们都重复着下水、上岸的流程。

安澜尽最大努力保护自己和诺亚,在有余裕的时候还会给黑芝麻小分队和其他幼崽提个醒,即使如此,在短短五天时间内仍然有数只小企鹅死于豹海豹突然发动的袭击。

帝企鹅家族对这些失去保持沉默。

面对过生死,它们好像都不再是从聚居地里出来闯荡时的自己了,安澜甚至发现有好几只小企鹅加入到了监测敌情的行列当中,时刻准备对同伴发出警告信号——当然了,警告归警告,跑路的脚步还是不会慢的。

安澜越来越习惯于和同伴共同生活,不吃饭的时候就跟诺亚待在一起说海洋里的故事,还在对方的央求下答应了对他进行一些基本的语言教学。

帝企鹅的硬件摆在那,说大概是不可能了,稍微听听,能听懂一丁点就得了。

然而就是这个“一丁点”想做到也很难。

首先——他们碰到的虎鲸太少了。

学个英语还要看剧听歌说对话创造纯语言环境呢,学个鲸语每隔一阵子才能听到几句话可怎么行,安澜也没法给他学舌,纯凭记忆和悟性。

诺亚久违地感受到了脑细胞被烧光的绝望,因为太绝望了,以至于下次虎鲸出现的时候别的小企鹅都在连滚带爬往后跑,只有他一阵狂喜。

不过他不是唯一一个没有动的。

安澜在十几秒钟前就听到这头虎鲸发出的“嘤嘤嘤”,并从方言类型中判断出这是个南极C型虎鲸,吃鱼的那种,完全没必要跑。

这头胖虎头上尾巴下地顶开细碎的浮冰浮出海面,一直浮到小半个身体都露在外面,做了一个极为标准的浮窥姿势,估计是想看看远处冰层裂得怎么样了,能不能再往里游一点,然后——

就和两只帝企鹅对上了视线。

虎鲸……很疑惑。

它被惯性拉着下沉了一会儿,紧接着再次浮出海面来窥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意料之外的观众,半晌,它翻身下去,尾巴激起一个漂亮的浪花,涌过冰面,滚到两只企鹅的脚掌旁边。

年轻人是真的很没有礼貌!

安澜忍不住嘎嘎嘎起来,带着诺亚退了两步。

对面这头虎鲸看着顶多也就十岁,正是活泼好动爱玩的时候,而且它明显时不准备自己孤孤单单地玩,脑袋栽下去还在水里发出长串的咔哒声,不是在摇人又是在干嘛?

开什么玩笑!

等它把整个家族都摇过来看热闹,万一冰面裂了两只企鹅掉进水里就要有去无回了,倒不是说C型虎鲸对帝企鹅能有什么恶意,只是虎鲸玩性大起来那可是毁灭性的大——有当年被维多利亚家族转晕拍傻的无数只海龟海豹为证。

一想到腾空二十米她就有点发憷,赶忙拉着诺亚又往回滑了点,等他们停顿下来再往后看时,从冰洞出来浮窥的虎鲸已经从一头变成了四头,然后变成了五头。

安澜:“……”

很难不觉得自己逃过了一劫。

然而她没想到这个家族好像真的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竟然在四天后特地走到下一个冰洞来吓唬他们,又在八天后排队从冰架边缘路过,气孔吹出漂亮的彩虹。

时隔百多年,安澜再次真情实感地为生活在南极的虎鲸群而酸成了柠檬,她想到当年感叹过的“直接出生在终点”这句话,又想到其实自己家族里也不乏这种愉悦党,深刻理解了为什么它们可以这么无聊,逮着一个乐子穷追不舍。

总算还有一件好事——

因为虎鲸游过的频率太高,豹海豹的踪影已经很久没有被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