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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师虚虚地推了一把,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吃的意思。

年轻虎鲸接二连三地遭到拒绝,这回它已经不是失落了,而是干脆生起了闷气,把鱼尾巴一叼就哼哼唧唧地游远了。

它离开后不久,其他虎鲸也慢慢地踏上了行程。

散开有一会儿的帝企鹅小群到这时才重新聚合在一起。

经过这段时间的追踪拍摄,它们对身后的船只和潜水员已经非常熟悉,胆子大的还会经常凑过去看热闹,甚至尝试互动。安澜还是人类时曾读到过著名纪录电影《帝企鹅日记》的拍摄经历,据说当时摄影组也和聚居地的一对企鹅夫妇成为了“好友”,这对帝企鹅每天都会走到镜头旁边去看他们拍摄,时不时还要啄啄这里,拍拍那里,最近时就站在离人类不到一米远的地方。

帝企鹅也的确需要一点胆量。

特别是当夏季马上要过去、冬季马上要到来的时候。

进入四月之后大部分活跃在南极海域的适龄帝企鹅都开始追随本能朝繁殖地靠近,它们跋涉过几十公里的冰面,前去寻找自己今年的繁殖伴侣,幸运的可能会找到去年的老相识,运气不佳的则会另寻新偶,这个过程被诺亚戏称为“相亲大会”。

相亲大会和小企鹅没有半点瓜葛——

或者说有那么一点瓜葛。

帝企鹅应对天敌的方式非常单一:警报响起后朝浮冰奔逃,同时祈祷自己没有成为被追踪的那一个,“死道友不死贫道”。

数量多的时候灾难降临到某个个体头上的几率比较小,数量少的时候这个几率就会成倍增长。因为适龄帝企鹅都回到了陆地上,还停留在捕食区的只剩下尚未到达性成熟期的亚成年,活跃个体数量骤降,带来了巨大的生存压力。

生活在同一片捕食区的亚成年小群不得不向彼此靠拢以换取生机,然而这种聚集在分担压力的同时也给掠食者行了方便,最多的时候一大群几百只小企鹅边上同时围绕着六只豹海豹,随时随地都有红雾在海水中绽开。

安澜发现自己在本能地观察形势。

每次下潜时她都会特别留意所处的位置和下潜的时间,尽量避免靠近大群边缘,同时和诺亚相互照应,时刻准备着在紧要关头豁出去为彼此搭把手。但即使已经注意得不能再注意,这件事的主动权归根结底也不掌握在她手中,危险总会在进食时忽然出现。

那是四月中旬的某个下午,帝企鹅们同时下潜、在一个鱼群中穿梭,其中几只走得比较远,潜到了刚刚冻结起来的海冰深处,因为位置优势,它们也最早看到了从浮冰外侧朝这里靠近的掠食者,并且在第一时间发出了警报。

听到警报时安澜正追在一条大鱼背后,她果断放弃目标,扭头就跑。

在这个角度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个正在迅速靠近的巨大阴影,这只体型可观的豹海豹在大群中央绕了一小圈,搜索着合适的猎物,忽然,它眼神一定,划动鳍状肢直勾勾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游来,原本就凶悍的外观在海水中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要命!

安澜用尽全力朝海面冲刺。

同时在加速逃跑的还是附近的十几只小企鹅,大家争先恐后,都使出了所有力气,谁也不敢落在最后,谁也不想成为今天的天选倒霉蛋。

然而就是有这么寸。

才刚刚游到表层海域,安澜就感觉有个警报器在脑袋后面疯狂地鸣叫着。

掠食者来得太快,来得太致命,她几乎能感觉到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擦着脚爪咬合而过,带来一波混乱的扰动的水流。不必回头,那张恐怖的能张到160°的大嘴的图像就出现在了脑海中,或许就是下一次冲刺,下一次撕咬,这台杀戮机器就能取得战果!

正在这时,游在侧面的诺亚忽然放慢了一点速度。

同时有两只猎物出现在近处,其中一只似乎因为“体力不济”落得更近,这头年轻的豹海豹非常短暂地迟疑了一下,就是这片刻的停滞给猎物挣出了方寸生机。

千钧一发之际,安澜终于跃出了水面。

进入初冬后气温降得很快,曾经完全消失的海冰在不断恢复,只是目前恢复的大部分区域都处于黏糊糊的海绵一样的状态,根本没法落脚,她必须找到一块足够结实的地方支撑体重,最好还是连成一片冻得比较厚的那种,否则随时可能被豹海豹从底下撞碎。

运气眷顾了她。

前方的碎冰似乎足够厚实 ,至少能让帝企鹅脱离海水。

但运气是也有限的。

这种类型的碎冰顶多只能扰乱掠食者的视线一小会儿,只要它用力探头就能拨开。

安澜狼狈地在碎冰堆中稳住身形,一边扑腾着鳍翅继续往前走,一边寻找更好的出路,大概命运也不想让她在这里停下脚步,就在冰堆外的海面上,有一个非常鲜亮、非常坚实的东西停在那里——

一艘橘黄色的充气橡皮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