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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热起来,虫蝇也在慢慢变多。

老牛躺着躺着就会仰头用镰刀一样的大角去挠背上发痒的部位,再用尾巴甩来甩去驱逐靠近的飞虫,做这番动作时半个身体的肌肉都在滚石般运动。

起初蕨菜必须张开翅膀扑腾好几下才能在背上艰难地保持平衡,次数多了,它就变得比牛还要了解牛,在对方站起身时都只是挪挪脚爪,再也不用张开翅膀、翘起尾巴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它们两个在表演什么动物行为艺术,惹得游客把老牛当做一个必看景点来打卡,村民们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另一只被起名“豌豆”的小孔雀就不一样了。

豌豆对村寨里大大小小的动物都不感兴趣,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是观察——这里特指观察父亲与母亲的行为举止。

观察的次数多了,它就喜欢模仿。

但豌豆毕竟年纪小,也不存在一个开挂般的人类灵魂,所以很难理解有时候安澜和诺亚只是单纯地在玩耍,而且这种玩耍需要一个彼此都了解的度,以至于在它把观察到的东西付诸行动后,家里常常上演“父慈子孝”的闹剧。

有一次安澜因为诺亚把那些照片搬出来旧事重提气得七窍生烟,追在他背后叨了三条街,晚些时候又觉得可能叨狠了,所以大方地给梳了半个小时羽毛,到睡觉时还在贴贴。豌豆不知道从这些行为中判断出了什么奇怪的逻辑,第二天早上,大孔雀们还睡意朦胧,小家伙就飞上来朝老父亲脖子上来了一下。

诺亚:?????

当天雄孔雀追着小孔雀狂奔了整整五百米,边上看热闹的安澜和有点想劝架的蕨菜也在跟着跑,四只绿孔雀跑起来声势浩大,吓得田垄上一名背着箩筐的壮汉都扭出了一个诡异的形状,生怕慌不择路的保护动物一头撞在自己身上。

这次“冲突”被站在高处的阿木一家尽收眼底。

安澜为什么知道呢?

因为几周后诗薇在她上门拜访时掏出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绣作,上面有四个彩色的奇行种在你追我赶,仿佛绿巨人在追史莱克。

安澜费尽心思才从四坨色块中分辨出自己,还不得不昧着良心啄了啄绣作以示喜爱,诺亚大概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前卫的作品,当即愣在了原地,旋即朝着始作俑者投去了控诉的目光。诗薇没接收到这个目光的意思,还以为雄孔雀也很欣赏自己的作品,于是指着黑布上体型最大的那个“绿巨人”叫了一声“十六号”,小小年纪就露出了慈祥又和善的表情。

当天晚上大孔雀们都失眠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种人类已经很难理解的艺术,更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诗薇不仅没有在刺绣技艺上精进,反而还把自己的独门艺术发扬光大了,即使站在远离人烟的树林里都仿佛能看到将来作为奇行种原型被穿在她身上的画面。

大孔雀们刚刚酝酿出毛骨悚然的感觉来,小孔雀们就开始在底下互揪头毛,他们对视一眼,只好飞下去劝架,道理说服了不敢当面跟父母杠的蕨菜,物理说服了脑回路似乎有点向不正常方向发展的豌豆。

那段时间唯一值得高兴的事只有村口食源地边上的立牌换了照片,安澜亲眼看到村长带着人一脸慈爱地把她的旧照换成了四只绿孔雀的新照,还贴心地在每张照片上标注了孔雀的名字,俨然一副“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模样。

只要大家一起丢脸就不算特别丢脸。

看到她自己的黑历史公开墙变成了一家四口的黑历史公开墙,安澜也不在意刺绣的事了,这天傍晚美得多吃了半两豌豆。

然而这种喜悦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

她很快就意识到村里想起这些立牌并不是什么好事——从那天以后,“艺术照”开始了定期轮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