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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里,没有别的,只有噩耗。

很难想象数周前他们还沉浸在纯然的快乐之中。

二代象群的第一只幼崽完全继承了亚贾伊拉的直率,非常活泼,非常好动,缠住任何一个长辈都不肯放手,哪怕对方忙着糊泥巴、吃饭,没空和它玩,它自己都能兴冲冲又傻兮兮地玩半晌。

安澜和诺亚立刻爱上了这头小母象,起个名字都再三修改,只恨没法反映出它讨人喜欢的性情。

亚贾伊拉有不足的地方,她总会及时补上,诺亚有心帮忙,可没法靠太近,只好在远处眼巴巴地张望,以至于被她嘲笑是在“隔空吸崽”……但他们还没高兴多久,就听到了接二连三的坏消息。

垂死的叹息,送别的哭泣,余烬般的哀悼。

那是安澜幼年时期在人类村落里看到同类因触电死去后曾听到过的歌,也是她在被装上车时希望自己能唱出的歌,这些歌声在大象电台里传递,潮水一样悲伤,每流经一个象群,都会附着同情和共情的回响,直到连风也承载不动它的重量。

旱季是贫瘠的时节,也是死亡青睐的时节,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经历这么多失去仍然显得不同寻常……原本闪闪发光的星星不断地变得暗淡,然后在星图中熄灭,留下一个个黑洞般的空洞,谁又能不为之感到悲伤,感到担忧,感到惊惧?

在第一起死亡事件发生时,安澜只是感慨;在第一起集体衰弱事件发生时,她增加了倾听大象电台的时间;在第二起死亡事件发生时,她决定把新生儿介绍给营地,让亚贾伊拉和马上要分娩的赞塔以最快速度脱敏,从而保护它们的幼崽。

她和诺亚对眼前的情况都有自己的猜测:群体性中招,一定是环境出了问题,或许是水,或许是土壤,或许是其他动物……要想避开危险源,最方便的办法就是回到保育员的庇护之下。

那么,要往营地走吗?

还是带着象群往远离死亡事件的方向移动?

一时三刻,安澜有点举棋不定。

如果一有问题发生时都二话不说地往营地里跑,绝对会强化象群成员的惰性,让它们失去独立思考和应对的能力,也失去自然适应环境的机会,削减过去数年来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野性。更重要的是,幼崽刚刚出生,正是有样学样的时候,这会儿就把它带进圈舍里,让它看到各种补给,最后出来的怕不是一头特别点的孤儿小象。

但如果——如果,这场灾难迅速扩大,最后导致象群减员,她一定会叹惋当时为什么没有用简单的办法解决问题,非洲象的寿命那么长,只要活着,性情总是可以慢慢地往回掰。

就在安澜犹豫时,有决定性影响的事发生了。

那是在保育员开始紧追二代象群后的第八天,二代象群碰上了约莫是也在躲避危险源的卡拉象群,因为两边都带着新生儿,不方便近距离社交,安澜就很单纯地过去和母亲打了个招呼。

正值壮年的阿达尼亚本该相当精神,但这天它却耷拉着眼皮,不停地卷着鼻子,看起来非常不安,甚至有点疑神疑鬼。安澜还没走近,它就急匆匆地探出鼻子,说它看到了“可怕的景象“。

卡拉象群的活动区在东北方,因为水源地附近忽然多了许多人类出没的踪迹,老族长觉得不太安全,于是想带着象群换个水源地活动。它们跋涉数公里,走到了距离最近的水塘,接下来就被水潭边发生的诡异的一幕扑了个兜头兜脸。

据阿达尼亚陈述,当它挤开树丛看到水塘时,眼前正有四名同类在泥地里绕圈,卡拉走上前去,想和它们的族长互动,可不管它怎么伸出鼻子,对方都没有反应,只顾着在那“搅拌”泥巴。

就好像兔笼里有兔子歪着脑袋在地上抽搐打滚会把其他同类吓死一样,整个卡拉象群都被这种离奇的景象吓得魂飞天外,老族长活了七十多年都控制不住后退反应,年纪轻点的更是扭头就跑,于是这天最后,它们还是在老的水源地喝了水。

阿达尼亚说得骇人,安澜也听得脊背发凉。

很显然,这种情况已经超过了大象自己可以处理的范畴,完全进入了古怪毒素的领域;卡拉的年纪也大了,既然在这里遇到,她就不能放着家族不管,倒不如想办法把两个象群都带回营地……

就在安澜绞尽脑汁说服外婆的同时,另一边的管理局也确定了有什么事正在发生,而且同非洲象息息相关。

短短一周时间,位于洪水冲击平原的杜巴大营地报告了两起在引导游客拍摄野生动物时发现的大象死亡事件;在蒙博帐篷酒店派出工作的向导报告了一起水源地附近的死亡事件;远在奇夫岛上的德尔塔营地也有关于象群目击数量“让人不安”的报告。

忽然之间,奥卡万戈变得不再安全。

为了查明真相,管理局以最快速度整合了一队专家,联合常驻前沿营地的研究者们,在三角洲里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可以说是近十年来规模最大的调查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