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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妈见女儿对自己的眼泪竟无动于衷,还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怔了怔,扭头看沈爸。

沈爸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份律师拟定好的文件,推到沈容面前说:“你把这份文件签了,我就给你办理出院手续,带你回家。”

沈容低头一看,文件上面写着“财产转让委托书”七个黑色的大字。她随手翻了翻,这上面几乎囊括了她所有的财产。

“你们要我所有的财产,然后才答应接我走?”沈容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

这一刻,她的心脏撕扯着,钻心地疼。但可能是早就隐隐有了预料,做了心理建设的缘故,她还能在他们面前力持镇定。

沈妈吸了吸鼻子,用纸巾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地替他们辩解:“沈容,我和你爸也是为了你好。你离婚的时候,卢永章就分了你一大笔钱走,要是你这孩子再做傻事,或者有个意外什么的,你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不就便宜了卢永章吗?等晗晗长大,你的钱,早被他花光了。他凭什么用你挣的钱,买大别墅,养小三和小三生的孩子。”

听起来似乎挺义正言辞的。沈容垂下眼眸说:“你说得有道理,确实不能便宜姓卢的。所以我准备出院后,找律师立一份遗嘱,如果我发生了意外,晗晗只会得到一笔供起长大18岁的抚养费,其他的财产不会给他继承,这样也就不会便宜卢永章了。爸,妈,你们现在总放心了吧!”

沈爸沈妈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沈容会提出这样的应对之策。

过了几秒,沈爸不悦地说:“这么麻烦干什么?你把这份转让书签了,不就什么都解决了。我和你妈,就你们兄妹三个,也没多的孩子,还能害你不成?”

虽然是父母与子女这样亲密的关系,但她已经成年了,甚至结过婚,有过自己的小家庭,早从父母的家庭中独立了出来。

她现在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的是她的,父母的是父母的,兄弟姐妹的是兄弟姐妹的,父母年纪大了,她有赡养他们,让他们安度晚年的义务,但没有把自己的财产尽数转让的义务,就是法律都没这个规定。

沈容不肯答应:“爸,妈,你们每个月要多少抚养费,说个数,只要不是太过,我都答应。但这份转让书,我不能签。”

她把转让书推了回去。

沈爸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很难看,沈妈停止了哭泣,埋怨地看了沈容一眼,低声抱怨:“你这孩子,便宜外人都怕你亲生父母占你的便宜。你看看,就结了三四年的婚,结果就分了好几千万给那个男人,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有什么?”

这话沈容就不赞同了:“我给你们买了大房子,请了保姆照顾你们,每个月给你们零花钱,哪点亏待你们了?”

沈妈撇嘴:“你总归是个女人,以后还是要结婚的,万一又离婚,或者有个什么意外,你的财产不还是便宜了外人。我和你爸也是为你着想,所以才想着让你把财产转让给我们。等我们百年归老之后,这些还不都是你的,也免得折腾便宜了别人。”

那可未必!她又不是她父母的唯一继承人,况且她父母也不过才六十岁,再活个一二十年不是问题,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变故。

沈容还是拒绝:“我可以提高赡养费的标准,但我不会签这个。”

见好说歹说,她都油盐不进,沈爸有点恼了,恨恨地说:“那你也别出来了。”

沈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脸上泛起冷笑:“从送我进来,你们就这么打算的吧!难怪,医生都说我这情况,不用住院了,你们还不肯接我。也是,对比我名下巨额的财富,医院里这一天几百块钱的开销算什么?”

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揭开,沈爸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恼火地说:“行,你翅膀长硬了,牛气了是吧,那你就在这里面呆着吧。”

沈妈赶紧拉住了沈爸:“哎呀,明知道孩子生了病,你还跟孩子说气话做什么?咱们当父母的,都是为了孩子说,就不能好好说吗,你这牛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沈容已经不想听他们俩的一唱一和了。

“你们什么时候想好了,愿意接我出去,那就来办手续吧,不愿意,那以后也不用来了。”丢下这句话,沈容转身干脆利落地先一步走了。

似是没想到她这么硬气,沈爸气得嘴唇直哆嗦:“看看你养的好女儿,对老子这么硬气,却对男人倒贴。老子生她,养她这么多年,外面的那些混账东西都能拿她的,我却不能享福了,这什么道理!”

“行了,老头子,别说了,被人听见了,走吧。”沈妈拽了拽沈爸。

——

这场会面不欢而散。

沈容虽然当着父母的面很硬气,放了狠话,实则心里很没底。她被送进精神病院,被医生鉴定为中重度抑郁症,有自杀倾向,父母成为她的第一监护人,如果他们不肯接她出去,她就完全出不去,难道她要在这里面呆一辈子吗?

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不,这比坐牢还惨,坐牢好歹是犯了罪,罪有应得,而且还有期限,表现好还能减刑,知道自己最迟什么时候能出去,怎么也有个希望。

可她,完全没希望,每天还要被逼着吃各种作用于神经,副作用很严重的药,做各种没完没了的治疗,恢复自由的日子遥遥无期!

每每想起这一点,都能把人给逼疯!沈容抱着头,滑坐在冰冷的地上,头一次感觉这么无助。

但她不能放弃,如果她自己都放弃了挣扎,放弃了自救,那还有谁能救她?谁会救她?

没有人,她现在就像被关押在远离大陆的孤岛上的旅人,除非找到路过的船或者自己造一艘小船,离开这里,否则,只会一直受困于此。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跟外界联系上,想办法出去,摘掉她头上这所谓的精神病的帽子。

父母的行为对沈容的打击太大,这两天她都有些消沉,状态不大好。小刘护士见她一直愁眉不展,担忧极了,关切地问:“沈容,你怎么啦?最近不开心吗?”

沈容马上警惕起来,她现在是个“抑郁症”患者,如果被医务人员判定会状态不佳,铁定是他们关注的重点。那她想做什么小动作更难了。

“没事,就是感觉大姨妈要来了,有点烦躁。”沈容扯了个借口。

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小护士深有体会,拍了拍沈容的手说:“那就好,这几天你别做剧烈的运动,别碰冷水,注意休息,肚子要是痛的话,跟我说,我给找两片暖宝宝给你贴在小肚子上,就舒服多了。”

看着她眼底真诚的关心,沈容有那么一瞬想向她求救,求她借手机给自己打个电话。可话到嘴边,沈容还是控制住自己,收回了这个念头。

不行,万一小护士不答应,会打草惊蛇,再想跟外界联系上就更困难了。

“好的,谢谢你。我有需要不会跟你客气的。”沈容笑着说。

小护士点点头,去忙了。

接下来几天,沈容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积极治疗,锻炼,在休息的间隙去护士台跟小护士们聊天,护士们不忙的时候会跟她聊一会儿,但医院里从不缺紧急事故,所以经常聊着聊着,她们就被人给叫走了。

沈容仔细地观察了几天,留意到,因为精神病人的特殊性,护士们大概是每15-20分钟左右巡查一次,分三班倒,每天的交班时间是固定的。

除了摸索出护士们的行动时间,沈容还细心地观察每个护士的习惯。像年长的张护士做事就非常细致认真,每次查房,都要站在病房门口,确认病人在病房里没有任何危险的行为,并观察一会儿,她才会离开,所以她巡查的时候会比旁的人多花两分钟。而跟沈容玩得最好,爱给她拍照的小刘护士则比较活泼,是时下最典型的年轻人,手机控,去哪儿都把手机带在身上,片刻不离。

护士站里通常好几个护士,所以哪怕是去查房了,也还有人留守,想动手并不是那么容易。她只能耐心地等待,寻找合适的机会。

等了五天,沈容要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一天,医院里被送进来了一位躁郁症患者。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非常胖,腰上两三道游泳圈,两腮往中间挤,把一对眼睛挤得更小了。

她力气很大,而且是不情愿被送进精神病院的。一进来就对护理人员拳打脚踢的,伤了好几个医护人员。护士体力不够,制不住她,两个护工上前才勉强拉住她的两条胳膊,但她还在不停地反抗:“放我出去,我不要来这地方,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眼看又要被她挣脱,护士站里值班的护士赶紧都跑了过去,只留小刘护士一个人在那儿值班。

沈容凑了过去,踮起脚,看着里面正在伏案写东西的小刘:“你不去看看啊?”

小刘摇头:“不用,护士长他们过去了,没事的,我还有工作呢!”

说着,她就站了起来,匆匆往病房那边跑去:“有个病人要拔针了,我过去一趟。沈容,如果有急事,你叫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