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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究竟为什么会怕这个女人呢?

他好像隐约明白,却又不敢想得过于明白。

毕竟爱意渡到了孽海的尽头,难免转成摧残之欲。

想要在这个乱世里,雕琢,维护席银这个人,除了一根鞭子之外,他也需要一副镣铐,必要时,反过来给自己戴上,锁住自己的手。

“席银。”

“在。”

“朕……”

“是我乱说话。”

她打断了他的话,一面说,一面揉了揉眼睛,“我就是笨,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避你你的忌讳。若是让胡氏知道,我还在为规矩挨你的打,她定又不肯服我了。”

说完,她小心地避开手掌的红肿之处,撑着案面站起身,低头柔声道:“我没有怄气,我认罚的。我去给你端茶。”

“等等。”

席银站住脚步,回过头来,静静地等着张铎吩咐。

“你不是有事要求朕吗?”

席银此时倒是怔了怔,犹豫道:

“我……我不敢求了。”

张铎捏着金铃站起身,“你是不是想去看岑照与平宣的婚仪。”

席银喉咙一紧。

“我……”

“你如果像上次在廷尉狱一般,不肯回来,朕怎么处置你。”

“我如果不回来,你就让宫正司的人把我抓回来,当众杖毙。”

她隐约从张铎的话中听到了大赦之意,应得又快又急,生怕他过后会后悔。

张铎偏头看着她。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

他说完,返身走回案内,把赵谦留下的锦盒拿了起来,出案递到她手上。

“替赵谦把这朵荣木送给平宣。”

“是。”

“朕给平宣大婚的赏赐,你也一并带去。”

“是。”

“还有一样东西。”

“是。”

她连应了几个“是”,忽地反应过来,这句话并不是一个指令,忙小声追问道:

“是什么。”

张铎立在灯影下面,看不清面目。只闻得声音冷冽。

“把盒子放下,过来。”

席银依言放下了锦盒,小心地走到他面前。

张铎一把握住席银将才挨打的手,她下意识地又要往后缩,却被张铎的手指锢地死死的。

与此同时,一块尚带着他手掌余温的金属,落进了她的手掌中。

席银低头一看,竟是张铎适才雕琢的那只金铃。

“给我的……”

“对。”

席银伸出另一只手,将它拈起来,轻轻地晃了晃。

“为什么……他不会响啊。”

“它没有铃舌。”

“没有铃舌,怎么能算是铃铛。”

“它不是铃铛,它是铎。它是除了朕之外,谁都不可以轻易出口的东西。朕把它给你,不是为了找到你,也不是为了让你招摇于人群,所以它不需要铃舌,不需要响。”

席银垂下头,“你……为什么要把它送给我。”

“戴着它。”

席银闻话,险些脱了手。

这么多年来,除了脚腕上的铜铃铛之外,席银身上从来没有佩戴过别的东西。她一直认为,身有所属,则心亦有所属。

这是她的妄念,也是她的执念。

“可我已经有一串…… ”

“不要把它和你脚腕上的东西相提并论!”

“是……”

被他威喝之后,她不敢再说什么,望着手中的金铃发愣。

面前的人从喉咙里慢慢地吐了一口气,似是在极力地压抑气性,声音虽不厉,却有些不稳。

“这只金铎的金料,是西汉女官左夫人的印玺,它曾是是官印,朕不准你侮辱它。”

席银听完他的话,沉默了良久,忽然往前走了一步,脚腕上的铜铃铛发出了几个零碎的响声。

“你虽然跟我说过很多次,可我一直都没有听得太明白,后来,我私底下也自己回想过,虽混乱,但也多少有些体悟。”

她说着,抬起头来道:“你是不是认为,哥哥在侮辱我。”

张多寒声道:“朕跟你说过,朕从不屑于诋毁,或者说评述洛阳城中任何一个人。”

席银抿了抿唇。

“我都知道……”

她说着说着,声音颤抖起来,肩膀轻轻地抽耸着。

“可我不信……我就是不想信嘛……”

张铎低头看着她,“站好,朕没有逼过你。”

“我知道你没有逼我,是我自己要去揣测他……明明是他把我养大的,没有他我早就死了,可我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