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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阿……手也许都生了。”

她说着,垂头挽了挽耳边的碎发,抚裙在岑照对面坐下来,伸手摸着琴弦。

“阿银真的很想哥哥,很想很想。”

“哥哥也很想阿银。”

席银抬起头,芙蕖残影下的岑照,身骨单薄,虽已换了大婚的青玄袍,却尚未束冠顶,只用一根青玉簪束着发,双手静静地按在琴面上,笑容淡淡的,温如晨间的静阳。

“哥哥……与长公主殿下结亲,阿银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长公主高贵,识礼,哥哥能娶她,阿银怎么会不开心。”

“哥哥和阿银一样,不由己。”

席银没有说话,对岸忽然喧闹起来,席银侧面看去,却见是一个喝醉酒的宾客,在潭边调戏张府的女婢,此人穿着香色金丝袖袍衫,腰系白玉带,看起来十分富贵。他把着酒杯,一手搂着女婢的腰,醉笑道:“都说长公主府的女婢好看,今日见识了,果不一般,袖里藏的是什么香,好香啊……”

一旁的家奴劝道:“郎君,您醉了,且松手吧,这可不是在您的私苑啊。”

那人却不以为然,一把扔掉手中的酒盏,那女婢连忙趁机掩面跑开了。

那人见从此,一下子恼了:“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她追回来。”

家奴道:“郎君啊,这可是在公主府……”

“我没醉,我知道是在公主府,但那又怎么样,谁不知道这里腌臜啊,不说别的,就说那什么岑照……你们称他是什么商山四皓,青庐一贤的,从前吧……可能还真是洁身自好的贤人,如今……我呸,廷尉狱里出来的罪囚,靠着长公主求情才苟活了下来,说是驸马……谁不知道,他就是男宠,拿着那副身子伺候女人,我告诉你们,哪日,我拿两颗金锭子,也叫他跪着,好好伺候伺候我……”

家奴听不下去了,忙去四下看了看:“您别说了,叫人听见可就不好了。洛阳城都知道,长公主殿下,珍视驸马得很。”

“那是因为她贱……”

这人是酒中意乱意,趁着四下没人,发起酒疯来,该说不该说的,全部说了出来,全然不知道那珠帘后的内廊上有人。

席银听到这些话,不由牙齿龃龉,手掌在琴弦上一拍,起身对青苔道上的宋怀玉道:“ 宋怀玉,把那个人带来。”

宋怀玉应声,刚要过去,却听岑照道:“宋常侍,稍慢。”

席银顿足回过头来,“我不准哥哥受这样的侮辱!”

岑照摇了摇头,伸手摸索着,握住席银的衣袖。

席银只得顺着他的力道,重新跪坐下来。

“我知道,哥哥是洛阳最清白的人,绝对不像他们口中说得那样!”

她说着说着,有些急了,两腮涨红,耳朵上的珠珰伶仃作响。

岑照将手叠放在琴案上,含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样说话。”

“我……”

席银怔了怔,之前她是气极了,到真没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气焰一下子弱了下来。

低头又见宋怀玉还立在的青苔道上,等着她的后话,迟疑了一时方道:

“哥哥是长公主殿下的驸马,他们出言污蔑哥哥,就是对长公主,还有陛下不敬,我不许他们这样放肆。”

她说完,下意识地捏了捏腰间的金铃,又重新顶了一口气,对宋怀玉道:

“去把他带过来,我要他给我哥哥赔礼。”

“阿银,不必的”

“哥哥!”

岑照摇了摇头。

“ 我不想看阿银这个样子。”

席银闻话,声音细了下来。

“为什么……”

“你这样,我会觉得是我没有把你护好。”

席银说不出话来。

岑照抬起头,“你从前,一直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姑娘。”

有些话,不需要寒若雪刃,就可以瞬间划破人的皮肤,顺着肌理,直入心脏。

张铎如果此时听到岑照的这句话,一定会自叹自己,在玩弄人心一事上,技不如人。他以为,他的话已经足够犀利,能够将席银剥皮剔骨,改头换面。却不知道这世上,对女人来讲,最能诛心的话,往往饱含着最温柔的情意,令她们情不自禁地沉沦。

席银哑然了。

愣着在琴案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明岑照没有怪她,可她却觉得,她自己变得不那么可爱了,一时之间,她竟也有些厌弃自己将才的气焰。

“哥哥……是不是不喜欢阿银了。”

“没有。”

岑照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你一直都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只不过是不想你因为我的事,不开心。”

说着,他转向芙蕖潭的对面,轻声道:“将才说话的那个人,若我没有听错的话,因该是洛阳城中的富贾,秦放。你如今是宫中的内贵人,为了我与他相争,不好。”

席银听到秦放这个名字,不仅一愣。

“秦放……”

岑照听她迟疑,转而问道:“怎么了。”

席银忽然想起了张铎在太极殿上那一句:“杀秦放。”

不禁脱口道:“若是他倒也罢了,反正他应该……也活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