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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海定。”

张平宣将那信一把揉了,投入了博山炉中,抬头望着赵谦道:“你自己走吧,回荆州去,你根本没有必要为了我,把你在张铎那儿的前途毁了。”

赵谦反手用剑鞘戳着陶案,切齿道:“妈的张平宣,你是不是不会说话啊,我赵谦这辈子管什么前途……”

“你也别给我拍案戳地的!你指望我跟你说什么,哦,带我从这里出去,带我一道去荆州城,我倒是想,你怎么办,在荆州受军法处置,还是回了洛阳,等着张铎把处死啊?”

赵谦从这一番话里隐隐约约听出了一些令他又是欣喜 ,又是难受的意思,唇角不自觉地有些发搐:“你……你是什么意思。”

张平宣笑了一声,故作轻蔑地吐了一个字。

“滚。”

“张平宣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我说得不够清楚吗?我让你滚回荆州!”

赵谦受完她这一句重话,握拳埋头,沉默了良久。

“张平宣。”

“不要再跟我说话,滚……”

“张平宣,只要你能活得好,我赵谦,不介意被你利用。”

话声刚落,头顶错时而开一丛白色的花被风陡然吹落,落在张平宣的膝边。她低下头去看那朵花,渐渐抿紧了嘴唇。南方的花种类太多,她尚认不全,事实上,她从前也不喜欢这些腻歪的草木,熟悉的也不过是赵谦出征前,送她的那几种,最后那一次是荣木花。

“纯粹”的人,哪怕再蠢,也难以用难听的话去诋毁。

张平宣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咬破了嘴唇,腥甜随着吞咽扩散入口鼻。但她感觉不到什么痛,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伤在哪一处地方。

“赵谦,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才明白。”

面前的男人习惯性地抓了抓头,流露出一丝憨色。

“我哪辈子就明白了,你爱慕陈孝,嫁给了岑照,我这个粗人该死心了。你不用问我,我对你的心早就死了,但那又怎么样,我只是不去想娶你的这件事而已,其他的心都还在。”

“呵,赵谦你是不是蠢,哪有人上赶着……”

“我这个人啊。”

他放下剑,伸出大拇指反指自己,“就怕你不利用我。”

张平宣眼底发烫,她望着赵谦摇头道:“从小到大,我都不值得。”

“我知道。但我从小到大,就喜欢你这么一个人。你以前特别好,我是说遇岑照以前啊,高傲,但有礼有节的,说的话也都有道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你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有一段时间,我都不是很喜欢你了,可我转念一想,以前你再不心,张大司马和徐夫人都很疼爱你,张退寒也护着你,现在你父母都不在身边,张退寒也不对你好了,至于那个岑照…… 对你如何我就不说了。那我就在我如果也不喜欢你了,你也太可怜了。所以就这么遭吧,接着喜欢你。”

张平宣眼角渗出了眼泪,但她强忍着没有出声。

赵谦最看不得张平宣哭,尤其是对着他哭。

不出声,光流眼泪,然后拼命地用袖子去擦,把眼周的皮肤擦红了也全然不在乎。

“别哭,求你了,我受不了你哭。”

赵谦蹲下身,试图说些什么安慰她。然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哪一句刺伤到了她,只得胡道:“我说错了,我哪有不喜欢你的时候,我嘴巴硬罢了,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张平宣没有应赵谦的话,只复道:“快走。”

“我走了,你还活得了吗?”

张平宣猛地推了赵谦一把 ,“你到底明不明白,张铎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违逆他……”

“根本就不是!”

“什么……”

张平宣凝着赵谦的面目,“他要杀我,就是怕你会这样,坏了他在荆州的大计。岑照是我的夫君,是我腹中骨肉的父亲,我救他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怕我根本斗不过我那个哥哥,我也要试一试,但我不想利用你!真的……赵谦,我不想利用你……”

她说着说着,肩膀抑不住颤抖。

忽然,鼻中渗入一阵的花香气,五感流窜,沁人心脾。

张平宣揉了揉朦胧的泪眼,低头看时,却见赵谦不知什么时候捡起了那朵落在她膝边的花,送到了她面前。

“不要哭了。我又不蠢,许博早就给我说过张退寒的意思了,在他南下荆州之前,我绝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军法处置。你放心,我这条命是他从金衫关捞回来的,军法处置就军法处置吧……”

他说着,扬了扬手中的花,那幼白的花瓣,受不起南方冬日湿润而寒冷的风,瑟瑟地颤抖着。

说话的人声音却渐渐平宁了下来,甚至带着一点温和的笑意。

“张平宣啊,我看不得谁欺负你,就算那人是张退寒,我也不准。”

说完,他又把手抬高了些,松开蹲麻了的腿,一屁股盘膝坐下,仰头道:“呐,给你花。你拿好啊,荆州城外的草都被许博烧光了,估计是找不到花了,这或许……是我这辈子能送给你的最后一朵花了。”

他一面说,一面垂下眼,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

“可惜荣木花开过了,平宣,我之前一直都觉得,荣木……花是四方天下之中,最衬你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