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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铎离开江州以后,席银向江凌要了一壶酒。

张铎走时,把江凌留在了黄德的官署,名为看守,实则到像是个跑腿的。

席银要酒,他不好找也找来了一壶椒柏酒。

但那内禁军里的爷们儿解乏解冷的东西,实在不是什么好滋味,席银生平第一次喝酒,喝得就是这样冲眼辣喉的东西,但她却有些贪恋这种刺激,不愿意让这样的感觉那么快地从身上消退。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喝酒,但自从开始做梦以后,她就睡得不是那么好了,而酒带来的灼烧感,却和张铎的体温有些类似。也许是因为张铎身上伤痕过多的缘故,那每一处增生过的地方,好像都比其余的皮肤要烫一些。

席银逐渐开始明白,他所谓“皮开肉绽,心安理得”的含义。

情感淡薄的人大多都是在用血肉换取人生的“利益”,杀狗取食求生,抑或亡命地奔赴前线建功立业,无不皮开肉绽。而情感浓烈之徒,大多捧上真心,换取人生的‘利益’只不过,比起“皮开肉绽,心安理得”,这些人大多‘心魂具损,辗转反侧。”

毕竟人心,永远都是最不能倚仗的东西。

张铎的心太硬了,一生自命不凡 ,无法触及到赵谦,张平宣的执念,更别说从执念里看出他们对自己的惶恐,矛盾和怀疑。

但席银可以。

多雨的窗下,想起赵谦和张平宣,她偶尔也会难过得想哭。

每每这个时候,她都强迫自己去喝一口酒。把仁念稍压下,去想江上的那个人。

五感关联,草木知情,江州的春花渐渐开了,荆州如何?

席银被闭锁在一方居室内,实是无法探知。

然而虽江上一苇舟船不堪渡人,春意相连,一城渡来花香,一城渡来血气。

隔岸望月的人,烹热烈酒,便能两股战战,拍雪抖霜,共赏时令和战局所铺承的艳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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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城的城门楼上,岑照临着高处来的风,面向远处连片的烧迹,荆州破城的那一日,他也是这样静静地立在城楼门楼上,与军中勃发的士气总不相融。

“一贤先生在想什么。”

刘令抱臂走到岑照身后,“请先生喝酒。”

岑照回过身拱手行一礼,直身道:“岑照很多年都不喝营中的酒了。”

刘令是个莽性的人,听他这么说,径直嘲道:“营中的酒肯定比不上洛阳,配不上你的肠胃。”

岑照闻话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刘令望向已撤避了五里之远的许博大营,朗道:“先生和张铎究竟彼此算了多少步。谁算得多些,啊?”

岑照转过身,背靠在城楼墙上,“差得不多。张铎借我稳住荆州,从金衫关调度军队。也留了破绽,令我们可以挪子吃掉赵谦这一枚棋。说来,你我实不亏。这个人在,是荆州破城突困最大的阻碍。”

刘令笑道:“有何用?听说他逃了。”

“即便逃了,他也是个亡命的废人了。赵家出了他这样一个人,也败了。”

刘令弹了弹衣袖上的草木灰,道:“无毒不丈夫,先生不惜利用自己的妻子,去剜赵这个人。”

岑照笑笑,“何来吾妻一说。”

刘令拍掌道:“好好好……”

他原本是想试探张平宣此人,在岑照与张铎的心中,究竟有多大的斤两,如今听岑照如此说,心里大不甘,转而又道:“听说张平宣可是一直在找先生啊。”

“楚王对这些事果然灵觉。”

刘令被他这么一揶揄,不免生恼,但尚不至于起性,仍压着声音道:“她不敢回许博军中,也不肯回去见张铎,你也不让她进荆州城,一个女人……还是妙龄风华之年,又有公主之尊,万一就这么沦到村男野夫的□□,未免太暴殄天物了。先生……真的不打算见她。”

岑照静静地听刘令将这一番话说完,反手,轻轻地摩挲着城墙上的石缝的,“没有必要再见。”

刘令撇目道:“没有必要?她是张铎唯一的妹妹,腹中还怀着先生的骨肉。本王若将她捆回营中,绑为人质,先生也当真不在乎?”

“呵。”

岑照笑了一声,转身面向刘令,冷道 “她算什么人质呢。”

刘令不大满意他的这一声轻笑,带着对他心智和局观的蔑视,令他很是不舒服。“先生何意。”

“她已经是一枚废棋了。”

“废棋,你是说张铎弃了她,还是你弃了她。”

“张铎会杀了她,我不会在意她是死还是活。”

说着,他抬起头续道,“楚王不需试岑照,若想荆州不败,渡取江州,我劝楚王不要妄揣岑照,毕竟楚王所需不是眼前这一胜,楚王还刘姓江山要打。”

刘令眉头一簇,因荆州之困,他被迫拜此人为军中师,奈何他虽仍持谦卑,但其对荆楚一代,山水地势,水文天气的研探,对战机时局的判断,诚胜过荆州城中诸将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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