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尾声一:银盘里煎雪(教化)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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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银盘里煎雪(教化)
席银最终没有去问过张铎,他对赵谦的处置是什么。
她甚至没有去读张平宣的那一封信。
事实上,很多话已当面讲过,只是尚来不及,也不忍心面对面地告别。
遇见张铎的第三年,她跟着张铎走进洛阳宫,又最终从洛阳宫里走了出来,她若只关照她自身的命运,此可谓凋零,亦可谓繁盛。但是人生所目睹,经历的一切,皆若鞭痕烙印,残酷绚烂。
席银逐渐明白,它们不是为了教化自己而存在的。
它们只是为了给个体的人生,一个自圆其说的解释而疯狂地在推演,嬗变,最后终结。
在江州的最后一个月,席银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去收拾岑照残破的躯体,这个过程,比她想象地艰难,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崩溃,可是当她独自面对岑照凌乱的身后事时,除了一直忍不住的眼泪之外,她并没有那种拆骨割肉的悲恸之感。
凌迟是为了震慑叛逆,是为了交代江州三万人,是为了鼓舞奋勇杀敌的将士,是为了给一场战争定性,为了给皇权立信。
但对于岑照而言,这些应该都与他无关。
他活着的时候,不关照江山百姓,只关照一个家族的冤屈。
所以他濒死时所有失梏的喊叫也好,甚至因疼痛而失禁的躯体也好,一切的一切,一如他所愿,将他身上那些虚华的名声,不堪的罪孽,全部剥夺干净了。
他最终归于肉、体的腥膻。
席银洗刷掉这些腥膻,只不过是为了给史官一个可堪下笔之处。
因为他们要写的是一个人的下场。
他是一个衣冠齐整,恶贯满盈的罪人,有生平有来历,阴谋算计……
而不是一堆残骨碎肉。
**
岑照最后是死在江州的。
江州数万人目睹了罪人的下场。有人悲悯,有人气愤,也有人惋惜。
当刑场撤去之后,席银没有从张铎面上看出什么得胜的狂喜,亦如她没有在刑场上看见岑照面上的悲色。席银记得自己从刑场回来之后,在庭中站了很久,夏日里,无论风怎么吹,都无法将她手上的血吹干,那种粘腻的感觉,从手指开始,一直蔓延到汗水淋漓的背脊。
张铎坐在窗后看书,一抬头就能看见立在月下的席银。
但他并没出声去催促她,就那么一直等着,直到她一个人推门进来,怔怔地站在屏风后面,那一身被血迹染红的淡色衣裳纠缠地裹住她,就像经受了一场针对她,但并没有最终得手的凌虐。
“过来。”
张铎把书放在膝上,平和地对她说了这么句。
席银则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向张铎。
她没有坐,只是抱着膝盖蹲下来,将头埋进散垂的长发中。
张铎弯腰摸了摸她的膝盖,“你很难过吗?”
“不是。”
她说着摇了摇头,耳边的珍珠坠子轻轻晃动。
与此同时,一个温暖的怀抱轻轻地拥住了她身子。
那种包裹感带着某种暗含占有欲的野心,但却克制地很好,既不让她觉得被侵犯,又让她明白,她被需要。
她想着,从鼻腔里呼出了一阵潮/热的气,将头枕在张铎的肩上,闭着眼睛轻声道:“你要干什么。”
张铎感觉到了她身上轻微的颤抖。偏头挨着她的耳朵,将手指穿入她的发中揉了揉,“不干什么。”
说完,拖过一张凭几抱着她靠下,伸手慢慢地解开她鲜血淋淋的衣襟。
“你可以闭着眼睛,不用看我。”
席银点了点头,她真的很累很累,好像不是肢体上的疲倦,而是从胸口逐渐涌出来的一种无力感,就像她生平第一次,从一个混沌的梦中醒来一样,不想睁眼,也不想说话。
但她的意识是清醒而敏感的。
她感觉到自己被渐渐地脱/光了所有的衣衫,绸裤的边沿跟随着张铎手指的骨节一起,从腰上褪至臀下,而后又至膝弯,脚踝,最后划过她的脚趾。皮肤曝露在灯火温柔的烘烤之中。
那些血腥气逐渐离她远去,而她就那么赤/裸地靠在张铎身边。
张铎认真地避开了与她的触碰,即便她侧着身子蜷缩着腿,把光滑如丝缎的后背,雪白饱满的后/臀全部曝露在张铎眼前,他也没有违背她的情绪,私自冒犯一分。
他身上长年修炼的那种对爱欲近乎变态的克制,在当下给了席银全部的尊重。
此时此刻,席银很想在张铎身上要这样一次收容。
收容她的身体,还有她暂时无法内化的伤痛。
过了不久,张铎托住席银的腰背和膝弯,低头在她耳边道,“抱着我的脖子。”
“你的伤好了吗?”
“就是还没好完,才让你也使点力。”
席银伸手搂住了张铎的脖子,那毫无遮蔽的肢体像一团柔雪般地被张铎从地上拥了起来。
在江州的这一段时光,她汲取所有的痛苦去成长,但除去衣冠以后,却本能地想要把自交出去。
彻底地交出去,就那么一会儿都好。
于是她紧紧地扣紧了双手,把自己的身子往他的怀中缩去。
张铎低头看着她,“怎么了。”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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