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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安送唐三庆出去,善儿见王疏月凝着那碗阿胶炖红枣出神,想着她将才阻挡自己说话的神情,稍有的严肃,心里着实不安的。

捏着袖口子犹豫了一时,还是走到她身旁轻声问道:“主儿为何不让奴才说今日在祐恩寺看见萍姑姑的事。”

王疏月掐着身旁茶案上的木纹摇了摇头,“在云崖馆的时候……我就觉得似乎有些不妥……”

说着,她口中啧了一声。伸手摁了摁太阳穴。

她还没有全然想明白,萍姑姑带走了大阿哥之后,偏偏去了祐恩寺,如今两个人双双不见……

她不自觉地抬手捏住耳旁晃动的坠子,正试图凝下神来,掐理其中关联。

这边梁安已经送了唐三庆回来,对王疏月焦惶道:“主儿,看来真的是出事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已经知道大阿哥失踪,现在园里各处已经翻起来了。”

他一面说,一面推开在支锦窗。

果见外面有人影,灯影凌乱交杂,满园秋风中静默的生灵都被惊了起来,风语鸟声之中,不断传来宫人们的呼声。

王疏月心里很乱。

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偏不在园中啊。

“善儿,跟我去祐恩寺看看。”

梁安听到她这样说,忙扑跪到她面前拦道:“主儿,使不得啊,咱们直接跟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他们据实相告不就好了吗?要找也让奴才们去找,主儿怎么能去那个地方,不说皇上回来知道会不高兴,太后娘娘也会责罚主儿的啊。”

王疏月这会儿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如果大阿哥失踪的事是冲着祐恩寺的人去的,那这个事就复杂了。

“你起来,你若当我是你的主儿,今日我做什么,说什么你都别开口。”

善儿也有些被吓到了:“主儿,咱们这儿是皇上的地方,只要咱们不说什么,奴才们也不敢来咱们这儿胡闹。大阿哥这事啊,再怎么也不会牵扯到主儿的。就算您担心大哥,使人去帮着寻就是了,梁公公的话有道理,祐恩寺是无论如何去不得啊。”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王疏月理解善儿和梁安维护她的心,但她也有她想周全的人。

“梁安,善儿,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这件事不小,事关主子爷和太后,闹不好会一发不可收拾。我不求你们帮我,但求你们别绊着我。”

善儿似懂非懂地看着王疏月,一时竟不知道应该如劝她。

梁安却颓松了肩膀。

“主儿……我们既跟了您,就一心都向着您。您都这么说了,奴才岂敢再拦着您。奴才陪您去。”

王疏月摇了摇头:“让善儿跟我去,你不能去。”

“为何。”

“万一有事,你还能替我去找皇上。”

善儿软声道:“主儿,您别说得这么吓人,您能出什么事呢。”

还说不上来啊。

人心的复杂和混乱,也许在起心动念时,自己都是七情六欲的傀儡。或许下手的人只是为了私利,却不能深想,这会令局中的人,陷入多深多乱的漩涡里去。

王疏月没有再应善儿的话,随手从木施上取下一件披风裹上,径直出了藏拙斋。

皇帝不在,清溪书屋外站班的太监不多。

此时天已经几乎黑透,王疏月不肯让善儿提灯,好在那是个晴夜,柔软的月光铺在后湖的石头子路上,勉强看得清道。

祐恩寺已近畅春园西边尽头。

园子太大了,祐恩寺又是禁所,平时人迹罕至,就算这会儿满园都在寻大阿哥,此处也是凄清冷寂的。眼前湖中高出的水面的湖石,嶙峋如鬼怪看得人心里发慌。只有对岸山门上悬着一只灯,暖黄色的灯光偶尔照见一两只凌湖腾起的水禽。

善尔扶着的王疏月走了一会儿,石头子上的青苔便多起来。路滑不好行,再加上湖岸边不知什么虫子凄惨地叫着,闻来心碎,善儿只觉越走身上越凉,颤声劝道:

“主儿……咱们还是回去吧。”

王疏月没有出声,摸索着一步不停地朝着那山门的灯光处走去。

券门上的牡丹花缠枝纹在灯下被照出了阴影和光面儿,明暗相错,看起来却有些的阴森,只有花蕊处的金粉闪着晃眼的光。王疏月走到门前,鞋袜已经被湖边暗漫的水的湿透了。

她扶着门喘了一口气。

伸手去叩门,谁知门竟没有关。一叩便吱呀一声打开来了。

“谁啊……”

门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善儿吓了一跳,忙拽着王疏月往后退。

王疏月忙回头道:“别慌。”

门后又传来一声温柔的叹息。接着门从后面被人彻底拉开。

光从门后面撒了出来,干干净净地铺在王疏月的面前,竟比月色还要清冷。

王疏月对善儿道:“你在外面守着,有人来了出声告诉我。”

善儿牵着她的衣袖没松手:“主子,找大阿哥的人迟早会搜来的,您快着些啊,奴才实在怕。”

王疏月应了声好。

转身扶着门框,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那是一处很干净的院落。

门两旁放着两个巨大的青花瓷缸。缸中养着莲花,如今已经开得零落了。院中的落叶全部被清扫在门前,月光冷寂地铺在地上,把王疏月的影子,从门前一直牵扯到正殿的阶前。

“咳……”

身旁传来一声咳嗽,王疏月侧身看去。

只见门后木墩子上坐着一妇人,怀中凌乱的衣物下裹着一个孩子。虽然被遮了脸,但那孩子的细辫却垂在女人的膝边,辫上深红色的辫穗子随风拂动。

王疏月忙上前去查看,竟见那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大阿哥。

“大阿哥,怎么……。”

妇人闻声,抬起头来望向王疏月。

“丫头,别慌,这孩子被人喂了迷神的吃食,又溺了湖水,这会儿醒不过来。”

王疏月怔了怔,这才借着头顶的悬灯细看那妇人。

只见她穿着浆得发白的海青,花白的头发绑了一根粗辫子,用瓦蓝色的绳儿系着,手腕上带着一根素银绞丝镯子,除此之外,周身在无一样饰物。全然一副空门持戒居士的模样。头发虽然白了一半,眼尾显了细纹,却并出老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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