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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疏月回头道:“都来了我家这处,再不能穷讲究,你带大阿哥去安置,那边儿我去吧。是正房里头吗?”

赵三媳妇忙道:“哎哟,不是不是,在娘娘您从前住的那屋子。”

王疏月一怔,“我那地方小得很,怎么又去了那里。”

“奴才们哪里知道,娘娘快去吧。”

王疏月还未走进屋中,却听里面传来皇帝和兄长的的声音。

“张孝儒汇同户部几个堂官连名上的拿道折子,朕前日让你看了回去想,如今想怎么样了。”

“张中堂仍不解皇上的决心,大有与长议拖延的意思。”

皇帝笑了一声:“朕跟他没有功夫耗。就“长议拖延”这四个字,你给拟出个参本子来,在乾清门上递,他人也老了,朕看他也是心灰意冷,心不在朕这一新朝,发还回乡到好,不至于成朕和你的掣肘。”

王定清应是。

跪安出来,见王疏月站在门口,此时也不敢多言,只请了个安,退到前面去了。

王疏月这才走进屋中,皇帝仍在看折子。

大片大片的雪影子透过碧纱窗落在他身上,冷冽清刚。

后宫不干前朝,这个道理她记得狠,听皇帝之前那几句的话的意思,对于张孝儒和醇亲王的私见,他早就了然于心了。因此,王疏月也大没有必要多言今日所见之事。

张得通站在皇帝身旁照看着他手边的那盏灯,见王疏月进来,便站到外边去了。

皇帝头也没抬,仍在折子上写着。

“三庆园唱的什么戏。”

“《玉环记》。”

皇帝蘸笔,趁着这功夫问她道:“那是哪一朝的戏了,说什么,杨妃吗?”

王疏月走到他身旁,取下头上的一柄簪子替他拨灯芯子:“前明时的戏了,寻常市井人家爱听,奴才就不说来污您耳朵了。”

皇帝放下笔,合上折子,靠着椅背看他。

“说吧,朕也闲了。”

王疏月靠在他的椅子旁蹲下身来,“那您既要听,那我便说与您。这戏啊,取材于唐范摅《云溪友议》卷中“玉箫化”的故事。写唐代书生韦皋在平康坊和□□玉箫相爱,因没钱被鸨母赶出妓院。分别时,韦皋赠玉箫玉环为记。后韦皋被西川节度使张延赏招赘为婿,玉箫悒郁成疾,口吞玉环而死。

皇帝笑了一声,低头看她道:“你听这样无奈悲情的戏文。”

王疏月应道:“还没完呢。后来,玉箫死后转世,名箫玉,长成后终于和因救驾有功被皇上任命为节度使的韦皋团圆。”

皇帝听完这最后一句,却莫名沉默。

良久方道:“最后却像是刻意续上的一幕团圆。”

王疏月应道:“我亦意难平。”

皇帝将手臂搭在圈椅上,“王疏月,既如此,你肯做玉潇?”

王疏月点点头:“若您是韦皋,我便肯,您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就一世一世地去找您。”

皇帝笑出声:“你的话,朕看真的信不得,还万岁万岁万万岁。朕告诉你,朕看不上这出戏里的韦皋,这种人轻浮于世,宿柳眠花而无长德长性,纵得机缘走上仕途,也绝不是于国有益之良辈。这种人……”

他后面的话义正言辞,却又把王疏月柔软的情意逼到外头雪地里去了。

王疏月有些无奈地笑笑,柔情蜜语到了这位爷这儿,都辈碾成了灰,她和皇帝这一世的相知和相伴啊,真不知道是彼此中了什么邪魔了。

她索性不去听他后面的话,转而向房中那只孤零零浴桶看去。屋子里暖和,水珠儿还不至于凝结,但却已看不见一丝儿的白烟了。

想来之前是有人试图来服侍,却又被撵了出去,后来便连水都不敢来添了。

王疏月收回目光,轻声道:“主子,今儿在我家里,没人敢伺候您,通共就剩我一个奴才能在屋里。您委屈些,让我伺候您沐浴吧。”

服侍丈夫洗澡这种事,放在民间是在普通不过。

但要说在宫里,到没有嫔妃服侍皇帝洗澡的惯例,一来这是宫女奴才们差事,二来皇帝这个人在两性上可以说是正经得拧得出苦汁水,这样坦诚赤裸的见一个女人,脱离了床榻那方三丈天地,他便觉得和淫(和)奢有染,绝不是他修身养性之道。

但今日在王家,他却没有方寸,像不得不受王疏月的摆布似的。

王疏月脱去了皇帝上面的中衣。皇帝胫骨本就算强劲,这会儿被那柔软的手不经意地触碰,却莫名血突经骨,刚硬起来。

王疏月弯腰去褪他的下裤,一面道:

“您身子僵得跟一块炭似的。”

“你闭嘴。”

王疏月笑弯了眼。

“您若不习惯,那奴才还是出去,唤家里的奴才来伺候您吧。”

说完,她站起身作势就要走,皇帝忙一把将她替他褪了一半的绸裤拽住,“王疏月,你回来,给朕跪下。

“哦。”

王疏月顺着他的话屈膝跪下来。仍然伸手去褪他那褪了一半的裤子。

皇帝死拽着不松手。两个人一跪一立和皇帝身上最后一道防较劲儿。何庆安置了大阿哥回来,见张得通僵着脖子守在门口。忙凑上去道:“万岁爷和和主儿安置了吗?”

张得通冲着那窗子上的影子摇了摇头。

何庆也顺着看了一眼,不由道:“坏了,万岁爷莫不是对和主儿动手了吧。”

张得通狠不得翻他一个白眼。“守着,别多嘴。”

***

皇帝盘膝坐进浴桶里时,已经和王疏月折腾了大半盏茶的时间。

好在水热,热气一熏起来,也分不清楚他是如何涨红的脸。王疏月将他的衣物在外间一一挂好,这才走进里间。

皇帝背对着她。愣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热气熏得他脑子有些发懵,多年和嫔妃相处,他有很多不可打破的戒律。比如衣冠之道,女人可以赤身裸体地对着他,无论是祈求也好,献媚也罢,他享受那种坐怀不乱的克制。本质上来说,他还是习惯驾驭女人身子,剥夺她们的体面,以此换来情和快感。

所以他要逼着王疏月在床榻上脱去所有衣服,一无所有地靠着他,无论白日里她在他面前有千百种道理,那个时候,她不敢动,也不敢跑。她是完完全全属于皇帝的人。

但他终究不习惯赤身面对一个衣冠整齐的女人。

比如,此时的王疏月。

平等这件事,在三纲五常困锁的年代,还是有些艰难。

皇帝觉得自己心头是有气的,但又不想冲着王疏月发作出来。

“主子。”

“做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和我算账。”

“你还敢问。”

王疏月往皇帝的肩上浇了一瓢水。

“算起您得痘疮,我拿绳子绑您那回,我冒犯龙体两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