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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海一事,翁婿二人谈过不止一次,杨大人认可女婿的观点,点头应道:“你放心罢,杨家会做你的护盾。”

“谢岳父。”

另一边,杨时月和杨夫人在后院闲叙。

杨夫人笑呵呵说道:“姑爷得空的时候,你多带他回来坐坐,你爹爹是极钟意他的。”她说起日常的小事,道,“你爹爹平日里教训族里的后辈小生,一开口便是‘要多向你们的姐夫学习,沉稳读书,往后才能言之有物’,你若不信,就去问问你哥。”

“女儿省得了,官人一有闲也常说要过来走动,是女儿近来身子乏,有些贪睡了。”杨时月编了个由头,应道。

杨夫人心细,看了看杨时月的肚子,问道:“莫不是有了?”

杨时月一愣,摇摇头,带着些许失落,七八日前葵水刚走的。

杨夫人赶紧安慰女儿道:“月儿莫急,缘分还没到而已,慢慢来。”

“嗯嗯。”

……

岁末不止朝中事情多,伯爵府上事情也不少,腊月以前就该清点一年账目,准备府上过年往来所需了。

平日做事细,岁终出错少,杨时月虽是一个人操持,但做得井井有条,一点都不马虎。

她听说有北人运来许多冻羊肉,在京城里售卖,便找来张管事两口子,叫他们点一点府上做事的人数,按照每人十斤的量去买,分发下去。

腊月时照例多发一个月的月钱。

琐事虽多,但杨时月一有空闲就会琢磨织机梭子的事。这日,她在屋里给裴少淮绣衣袍领巾的纹样,同往时一样,一针一线都娴熟。

细针在撑平的布面上下穿动,杨时月一时晃神,向下穿针时,下边的手忘了接住细针,等她回过神时,细针已经从布眼中滑了下去,细丝挂着晃悠悠。

本只是日常小事,杨时月忽想到官人那句“触类旁通”,心间萌生一个想法,她再次捏起细针,刺破布面后任其从布眼中滑下。

杨时月心想,梭子亦是细长,若是它像细针一样足够“光滑”,是不是更容易“滑来滑去”?

这个想法好似水面微澜一般,一圈又一圈地扩大。

……

几日后,裴少淮如往常一样从宫中回来,晚膳时,他见妻子眉梢一直挑着一丝喜意,双颊润如桃花,添了几分俏娇。

“娘子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吗?”裴少淮停著问道。

杨时月却卖关子摇摇头,摇摇头说:“没有没有。”

直到夜里梳洗收拾妥当,小两口从侧房回到正屋,裴少淮才发现屋里的茶案被搬走,摆放着一架新造的织机。

两排经线的上下多了两条铁磨的轨道,锃亮光滑。

木制的梭子上下两侧多了几个小铁轮,显然铁轨是相配的。

裴少淮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妻子怎么快就设计出来了,一旁的杨时月已经坐下来,映着烛光开始演示操作。

当她一踩织机蹑板,经纱上下交织,而后贴在铁轨上,这时铁轨随着转轴倾斜,手轻轻一推,梭子就顺着铁轨滑了过去,十分流畅。

再一踩蹑板,经纱交织后,铁轨向另一边倾斜,梭子则又滑了回去。

如此反复,比以往穿来穿去快了三倍不止。

显然,此物已有了飞梭的雏形,更令裴少淮欣喜的是,妻子竟还应用了轨道倾斜和梭子之重来增添速度和流畅度。

果然,原理是相似的,方法却可以千变万化。

“官人,你觉得如何?”

“好,极好!”裴少淮语气忍不住多了几分激动。

他看到织机织出来布只有两尺宽,又提示道:“娘子,若是这铁轨做得更宽一些,织出来的布匹是不是会更宽?”

宽布比窄布更实用,也更好卖价。

杨时月顿时了然,从前织得窄,是因为要两手穿梭,手臂不够长故影响了布匹的宽度。

眼下已经没有这个限制,完全可以随心织得更宽。

她本就十分欢喜了,官人一提醒,多了新点子,欢喜更盛,春风十里柔情。

“官人好巧的心思。”

“娘子也是。”

杨时月双手揽住丈夫的脖颈,踮了踮脚,虽未饮酒意已醉,痴痴望着裴少淮,薄唇轻动,道:“君如经纱妾如纬……”

经纱上下交织,纬纱左右缠绕。

烛光影动更添几分迷离。

成婚一年有余,裴少淮早已不再羞涩,顺势抱起杨时月的动作熟稔,稳稳当当。

顾不得去吹熄那摇曳的烛火,他回应妻子的那句诗道:“上下相织复相缠。”

床榻上,裴少淮单手扯下了帘勾,帐布一滑而下。

烛光下,织机未转却闻声,唧唧往复意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