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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来得迅猛, 去得也快,站在屋檐下等了没多久,雨就停了。

穆君桐从屋内走出来, 她的面色仍然惨白, 但可能是休息了一忽儿,精神好了不少。

站在屋外的两人回头,还未等穆君桐道谢,岳言山就已经先一步开口道:“伯母伤势如何?这些恶奴实在欺人太甚。”

穆君桐肩上的伤是那个死人捅的,但没有人会解释。除了当局者以及一眼看透的秦玦以外,谁也不会知道其中细节。

穆君桐笑了笑, 语气有些虚弱:“并无大碍。此次还要多谢你了, 若不是你帮忙,怕是不止挨肩上这刀了。”

她的语气很真诚,哪怕是后面那句听上去像是开玩笑的话,也是用轻松的语气说出事实。

即使这样,说到这些血淋淋的事实,气氛仍旧沉了下来。

岳言山不好意思地挠头, 完全没有意识到一旁的秦玦脸色黑了几分。

这种沉默的气氛实在有些压抑, 岳言山朝穆君桐走过去, 见她迈过门槛,虚扶了她一下,犹豫地劝慰:“伯母, 我知晓妇人家看到死人总是有些害怕的,但这人死有余辜,不知道多少好人家的女儿死在他手上, 成亲的, 没成亲的, 白骨埋了一大片。所以,他死得好,还死得不够惨呢。”

他这样说着,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安慰的话有哪些不对,若真是看见死人就害怕的妇人,恐怕是更要害怕了。

幸亏面前的是穆君桐,她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她的头发有些散乱,碎发落在一旁,软着身子,清愁感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惜之意。

岳言山心头叹了口气,想着那些破事,不由得愤慨地道:“这城中,世家盘根错节,官官相护,有权有钱之人仗势行凶,平头百姓连个公理也寻不着。只可惜我……”

他有一腔热血,可到头来也只能靠自己的严父出面帮忙,难免感到郁愤。

话说到这儿,卡在胸口里,闷闷的,上不去也下不来。

忽然,他感觉穆君桐的脚步停了下来,盯着他的侧脸不说话。

他疑惑地转头,正对上了她的目光。

岳言山心口被撞了一下。

怎么形容那种目光呢,不带任何男女欣赏之意,只是对志同道合者的理解,以及感激。感激他这一句话,让她明白自己不是孤独的逆行者。

史上最难能可贵的就是赤子之心。穆君桐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刻听到这些话,刚才有多悲愤崩溃,现在就有多需要他的这番话。

至少有岳言山在,秦玦那些话就不能击垮她。

这世上总是有人同她一般,仍旧怀抱着期许与昏蒙善心的。他对社会黑暗面的不忿,是解救穆君桐踏入万丈深渊的一把手,将她从信念溃灭中拽了出来。

穆君桐笑着看他,终于从浑浑噩噩中回过神,再次道谢。

她如此郑重,倒令岳言山不知所措了。

他挠挠头,有些脸红,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对她回以一笑。

秦玦站在后面,看着这幅和谐的画面,虚了虚眼,眼神有些阴沉。

真是刺眼。

他移开目光,隐隐感觉有些东西又脱离了他的掌控。

暴雨过后,乌云散去,黯淡的日光终于洒下来。

毫无温度,也无甚亮光,但总归照在地上,留下了浅浅的光痕。

秦玦一时走神,盯着那渐渐扩散过来的光线发呆。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照亮了穆君桐。

他垂眸,看着自己所处之地的暗影。

明明只有几步之遥,离得那么近,地面上却划出了一道明暗清晰的分界线,横亘在二人之间。

岳言山还在同她对话,说的什么,他却没心思去听了。

他盯着那道光影分界线,着了迷障一般,想要将它抹去。

他们应当聊得很投机,轻笑声传入耳里,是他没有听过的笑声,她笑得那么温柔,那么放松,或许,此时此刻,她还在用那种明亮的眼神看着别人。

秦玦上前两步,伸手,想要将穆君桐拉入这棚下的黑暗里。

“那我先告辞了。”

“好。”穆君桐同岳言山点头道别,跟着他往前走了半步。

恰好错过了秦玦试图拉她的手。

亮光照亮了他的手,明明毫无温度,他却犹如被滚油烫了一般。

秦玦陡然回神,收回手,垂下,神情莫辨。

穆君桐回身,对着秦玦道:“我们帮刁玉简单收拾一下再回去吧。”

看着她轻松的笑容,秦玦心头突兀地多跳了两下。

又是那股奇怪的感觉,如水草般攀缠着他的肺腑,如溺水般难受,这让他想到被穆君桐按入河里濒死的那个夜。

大抵是不甘,一定是不甘,否则会是什么?他实在难以理解这些从未有过的情绪感受。

“好。”他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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