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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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声响, 秦玦回头,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既惊讶穆君桐会出现在这里,也惊讶她这幅狼狈的模样。
“你……”他刚开口, 穆君桐就带着血味的风逼近。
她轻而易举地将他压在了城墙上, 用手肘抵住他的喉间。
秦玦有些茫然,抬头对上她的眉眼,这才看清了她眼里的哀痛与不忿。
他这幅不解的模样更是惹恼了穆君桐,她手上用力,布匹上沾着的血浆将他的皮肤蹭上猩红。
“为什么?”她不解,声音嘶哑, “你答应过我, 不作恶的。”
她被骗了这么多次,在临走前,还是选择最后相信他一次。
毕竟侦测仪不会出错,他确实没有说谎,他是如此言辞恳切地答应自己不会作恶,可如今还是满城火光, 流血千里。
他被她抵在城墙上, 突起的砖块抵着他的下背, 她的力气很大,逼得他不得不往后仰。
她如此生气,那股灼热的愤恨若有实质。
秦玦没有挣扎, 没有反抗,只是迷惘,他堂而皇之地道:“我没有作恶。”
多么可笑。穆君桐听到这个答案, 先是惊讶, 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她愚笨,竟一次又一次地信了一个神经病的话,信了一个无可救药障碍人格的真心。
她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翻过来,直面混乱倾塌的城池。
“苍生涂炭,百孔千疮,你竟然告诉我,你没有作恶?”她字字咬牙切齿,在他耳边质问。
秦玦困惑,他看着城中混乱,犹如看到了新生。穆君桐为什么会这个反应,她应当同他一样,她应当理解他的。
他侧过头,试图劝解她:“这不是作恶。”就如同那日他为她拼凑出全新的木器一般,他解释道,“这只是一时的混乱,若内里腐朽,只能砸碎重建。唯有毁灭,才能迎来复生。”
穆君桐也想到了那日破碎的木器,想到了满地的碎屑。
她痛彻骨髓,言辞悲切,恨恨地抓住他的衣领:“这不是木件,这是人命!这是万民苍生!”
他沉默了,看着几乎快要哭出来的穆君桐,咬字分明:“人生来注定受苦,注定毁灭,死亡是解脱。”
穆君桐松开了手。
她后退几步,看着秦玦就像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怪物。
她深吸几口气,似乎是想要笑,可发出来的声音确实哭声。
“你懂什么是死吗?”
秦玦再次默然。
他认为自己是知道的,他渴望颠覆与毁灭,自然无限期待死亡,多少次濒死让他感到过短暂的快意。他也见过无数的尸体,见过亲生父母双双赴死,见过人临死时的绝望。
他行为与常人无异,却天生无法感知情感。只有人将死时,他能从中看到强烈的情感,甚至能看到灵魂的消逝,只有这种时刻能带给他存在的感觉。
所以,他从不惧怕死亡,理所应当地认为死亡是件好事。
他沉默着,言外之意很明显,却引得穆君桐再次摇头。
她太傻了,事实一巴掌又一巴掌的落到她脸上,直到此刻,她才被彻底打醒。
他从来都不是个正常人,怎么可能是正常人。他就是个疯子,变态,畸形的怪物,她从始至终就不敢对他抱有任何希望,更不该认为他有药可救。
是她不自量力,认为仅靠自己的约束与禁锢,就能劝导一个在每个时空都作恶的人收手。
她凭什么呢?她又有什么资格呢?
她垂眸,再抬眼时,已彻底清醒。
秦玦从没见过她这种眼神,陌生又疏离,明明离得这么近,却仿佛隔着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比生与死之间的距离还要远。
这不仅仅是陌生,毕竟初见时,她也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这种眼神更像是……失望。
这个念头闪过,秦玦无法控制地后退了半步,似滚油倒进肺腑,灼得内里焦烂不堪。
他茫然地摸着自己的胸腔,却又触摸不到真切的痛处,明明没有伤口,却四处溢血。
他自然是喜欢痛苦的,痛苦让他感知着存在,鲜明地感到活着,可这次的痛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真切猛烈,他却一点儿也不喜欢。
不要这样看我。
他很想这样对她说。
她却先一步开口:“怎么才能让你收敛,不屠城,留无辜百姓一条生路?”
她明白,战争避无可避,可不代表着战争必须屠戮百姓,将世间搅成生地狱。若是在这个时代,但凡有一位心有仁善的君主,就不会让整个时空生脉断绝了。
她谈判的口吻让秦玦心里紧缩,若是以往,他早就开口提出条件了。只要他想要的,总会有人祈求着递到他面前。
可现在他却不能理解,他陷入了无边的混乱与迷茫,神魂脱离,难以思考。
她为什么要自己这样做呢?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为什么?死,不可怕的。”
正如他所言,南边脱离天子桎梏已久,早就溃烂不堪,食人常有,只要是人,就随时会被宰杀,人不如狗彘,有生不如无生。
人如草芥,一把火烧了,来年又会生生不息长出绿意。
这次沉默的人换作了穆君桐,她看着秦玦,直将他看得浑身僵硬。
然后她走上前来。
按照以往的习惯,她发怒时会恨得要杀死他,会打他,会死死掐住他的喉咙,所以秦玦认为她这次也会如此。他甚至有些期待,这次她会动真格,控制不住杀了他。
“啪!”
直到耳边传来剧烈的嗡鸣,脸颊火辣辣的疼,秦玦才意识到,她给了他一巴掌。
打耳光这个动作,实在无伤大雅,比起真真实实的动刀,耳光带来的伤害轻多了。
但打耳光却是一个十分能表达情感的动作,她不是为了让他痛,而是为了泄愤与表达失望。
秦玦半张脸都在发麻,他动了动,嘴角溢出腥甜的血液。
他转头,穆君桐看着他,神情是如此的平静,也是如此的冰冷。
她道:“你没资格用自己的感受去揣测别人是否期待死亡。”
做了这么久的假母子,穆君桐第一次用这种口吻对他说话,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撕开伪装,赐予他教导。
“因为你就是个没有感情,不知善恶,麻木又畸形的怪物。你根本不懂死亡,你也不懂人类。”
一字一句,毫不留情面,狠狠地撕开了秦玦的血肉。
他面色铁青,呼吸骤然急促,胸口里像是有一团无边的烈焰,灼烧得他理智全无。
她怎么敢这么说自己?他能感觉自己在变得狰狞,戾气炸烂皮肉,喉间气血翻涌。
他愤恨至极,抹掉嘴边的血,抬头朝她看去。
却撞上了她哀切又可怜的目光。
可怜?她在可怜他?
他太懂怎么激怒刺痛穆君桐了,心中的报复欲滚烫。
秦玦双目通红,字句几乎要被牙关磨碎:“我没资格,可我有能力。我能对他们生杀予夺,我能让血流浸满中原。”他扯了扯嘴角,讥诮地道,“你赞扬的那些善人,却没这个能力。”
不出意料,她被彻底激怒。
“嘭!”
又是一拳头,狠狠砸在了他面上,她倾注了浑身力量与愤怒,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他靠着城墙倒下,鼻梁似乎被她打碎了。
她跨坐在他身上,从背后拿出匕首。
秦玦眨眼,隐去眼里生理性的泪水,隐有兴奋。她这是要杀自己吗?
他突然很痛快,他比谁都更明白杀死他对穆君桐意味着什么。她苦苦坚持了这么久,真要为他破戒吗?
他喘\息,胸膛剧烈起伏着,她恨我如此,想要杀我,想要恨我,这种深刻的情感透过骨肉,终于让他得到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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