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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的。”季行川说,“先前那个不太好用,我就建议学院换了。”

实验室里的时间飞逝。

临近傍晚,方知然清理了实验台,检查仪器,把各种用具归位。

季行川靠在实验台边,翻看实验记录。

“你婉禾师姐的炉子坏了。”他说,“维修的这段时间,她都做不了实验了。”

炉子,实验人的命根子。

“那师姐最近应该挺闲的。”方知然伸了个懒腰,“收工,吃晚饭去。”

“走,我们去看看她的炉子。”季行川轻轻推了下他肩膀。

怎么?你不问我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吗?

方知然转头看了眼季行川。

对方正饶有兴趣地研究实验仪器,像是恨不得自己动手修理。

你要不修理点别的呢?

等会儿。

我跟一炉子计较什么。

钱门基金项目的实验刚结束,实验台还在整理。

台面上东一样西一样地放着实验容器,旁边还歪着个烧杯。

秦凡哈欠连天地半闭着眼睛,拄着只拧干的拖把拖地,浅色的地面被挨个拖过,逐渐变得干净起来。

方知然靠在墙边等他师兄,顺便监督秦凡拖地。

“台面也收干净点。”方知然说。

秦凡:“……”

这玩意儿的恐怖程度,跟季行川如出一辙。

当初他怎么就想不开,要惹方知然啊。

方知然给人添了点堵,继续看他师兄。

就这角度看过去,这白大褂一穿,护目镜一戴,冬季老贼挺人模人样的,这身高身材还有脸,好多角色的cos都能出着玩。

不过现在的cosplay,可不止要求脸,还得会扮演。

还是小雪花老师厉害啊。

“大概知道什么问题了。”季行川直起身,“我们走吧。”

“嗯。”方知然转头。

方知然:“?”

他把头转了回去。

附近的大理石地面上,有什么东西正在闪闪发光。

咋?秦凡碎了吗?

不对,银白色,金属光泽,是镁粉!

这是做实验的时候散落的样品,还未来得及清理干净。

镁粉遇水的话……

在他旁边,秦凡正埋头毫无觉察地拖地,沾湿的拖把直冲着银白色的金属划拉了过去。

“别拖……别拖了!”那瞬间,方知然只来得及把秦凡往后拽开了点。

银白色的金属遇水,在产生氢气的瞬间爆燃,一声巨响,雪亮的白光占据了他的视线,旁边的身影扑过来,搂着他,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实验台的烧杯落在地上,碎裂出清脆的声音。

混乱中,他听见了对方的一声闷哼,然后他的脑袋软着陆,被一只手严严实实地垫住了。

方知然:“你……”

他还没出完声,季行川火速爬起来,抓上他的衣领,拎着就跑。

方知然:“……”

“别拿灭火器!”耳边是他师兄有些急促的喘息,“姜枫,速度,用沙土灭火。”

燃烧带来的焦糊味呛得方知然连连咳嗽,人声、沙土掩盖声响成一团。

“小然没事吧。”混乱中,季行川半拖半抱地将男生拎到了墙角,想搂,最终只是轻轻揉了下男生的头。

“妈呀,好强的圣光。”方知然惊魂未定。

还好他一直扣着护目镜,贴得那么近被灼了下,到现在他的视野还是白茫茫的一片。

啪嗒,啪嗒,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水?

方知然蹭了下,不是水,粘稠的,像……血?

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愣住了。

“季行川,你怎么了?你别死……”他手忙脚乱地想帮人止血,“我以后不叫你老贼了。”

我还没告诉你,我的身体好像叛变了呢。

季行川:“?”

“死什么死?动画片看太多了。”季行川看了眼自己手背,没好气地说,“这点小伤,我死不了。”

“你别立flag。”方知然说。

“怎么了怎么了?”甘婉禾闯进实验室,“火灭掉了是吧,哎哟喂,小然你抱他那么紧。”

甘婉禾:“嘿……啊!血。”

“我不要紧,就是手背被爆燃溅起来的烧杯碎片割了一下。”季行川说,“甘婉禾,叫车送他去医院,他眼睛好像看不见。”

A大附属医院的救护车嗖嗖地来,拉走了物理学院的三个伤患。

急诊室外,方知然眨巴着眼睛,眼前还是一片白茫茫的光。

“你真没事啊?”他问。

“没事。”季行川说,“潘栩那三个医学生朋友帮着简单止血了,马上包扎一下就好了。”

方知然:“哦……”

“秦凡还活着吗?”他又问。

“他也是玻璃划伤。”季行川说,“外加胳膊上有五个指印。”

“这爆炸好神奇。”方知然心虚地望天,“还能给炸出指印的。”

“我在教训你,你正视我。”季行川说。

“这会儿看不见。”方知然理直气壮。

“方知然,爆炸就一瞬间的事情,你还来得及管他。”季行川说,“得亏地上的镁粉数量不多,这要是数量多了……”

“那你明年给我烧点谷子。”方知然说,“色纸也要点。”

话音刚落,一只手捏住了他的嘴巴。

“闭嘴。”季行川声音微冷,“闭上你那不吉利的嘴。”

方知然:“……”

他摆摆手,做了个恭喜发财的吉利手势。

季行川松开了手。

“没办法啊。”方知然说,“我站太近了,我拉不拉他,都得被贴脸来那么一下,倒是你,你当时离我一步远,你能躲掉的,你非得来拖我。”

“你说呢,为什么?”季行川反问。

方知然不说话了。

他有些懂了对方的心情,就在对方的血滴落他手背的那一瞬间。

他好像挺久没这么慌过了。

原来喜欢不是要这要那,是太阳给你,月亮也给你,再替你把狂风暴雨都赶走。

在那瞬间,没来由地,他害怕失去了。

他想了好多好多。

老家小巷门前卖花的老人,中学门前总给他递创可贴的保安叔叔,微博上曾经每天跟他说早安的粉丝。

有些习以为常的人,有天会突然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生命里。

不久前,他以为冬季老师也这样,会慢慢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喜欢的老师退圈,拥有自己的生活,他难过但祝福。

但现在,他怕季行川消失。

这个人,追人很离谱,但又让人忘不掉。

好吧……季行川有点东西。

现在好了,他能接受所有人的淡去,唯独在这个人这里,嗯,这种可能性他都不愿意去想。

因为小然……

“方知然,在吗?”有人问。

“在这里。”季行川应声。

“我上次在A大校医院出诊时,你是不是挂过我的号啊。”接诊医生对方知然这张脸有印象,“上次是水下睁眼导致眼睛发炎,这次是爆炸强光刺激导致视物模糊,小同学,你什么专业的啊?”

方知然面不改色:“花样作死。”

脑袋被人从后方轻轻地拍了一巴掌,方知然改口:“物理。”

“我闺女儿学的也是物理学。”医生说,“天天念叨着学疯了。”

医生翻阅检查报告:“问题不大,有点畏光,上次发炎没好多久,又被光刺激,给你开点药,然后闭两天眼睛,等它自然恢复吧,后边可以再来复查个视力。”

“我这会儿好像能看到点影子了,应该好得快。”方知然抓上季行川,“走吧师兄,我们回去。”

“门在左边。”季行川说,“走窗,是打算飞吗?”

方知然:“……”

手腕上微热,是季行川抓上了他的手腕,牵着他一步步走出了病房。

季行川把他按坐在病房外的座椅上:“坐会儿,姜枫去帮你拿药了。”

方知然眨着满眼的圣光到处乱看。

一个想法从脑袋中划过去,他抓过季行川的手,果然摸到了缠绕的绷带。

那别的地方呢,有受伤吗?

方知然从手背摸到手指,再从手指摸到胳膊,白皙的指尖划过锁骨,停在对方的喉结边,又一路向上,停在了对方的下颌边。

季行川:“……”

搞什么,乱摸什么。

“停手。”他低声警告,“真的就一个伤口,你再摸……”

真就不太礼貌了。

“但是烧杯碎了啊……”方知然说,“听声音碎了很多块,我按照当时的画面,在脑海中计算了爆炸轨迹……”

“抽烧杯碎片的话,秦凡好像比较欧。”季行川说。

方知然:“……”

秦凡:“……”

“你们在干什么?”绑了好几处绷带的秦凡问。

方知然外头想了下:“盲人摸象?”

季行川拳头也硬了。

“方知然。”秦凡说,“我给你发了消息,但你没理我。”

秦凡:“过来跟你,说声谢谢。”

如果不是方知然临时提醒了一句,还强拽了他一把,那么点镁粉,已经足够给他炸出点事儿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掉层血皮。

“拉你是顺手父爱。”方知然说,“但你是不是个傻x,我眼睛伤了,我拿头看消息吗?”

秦凡:“额……”

“反正……对不起。”秦凡用包得严严实实的手挠了挠头,“以前也是,各种对不起。”

“不关你事。”方知然说,“你让老钱来跟我说对不起,你们整个实验流程有问题,光赶进度,各干各的,缺少沟通,虽然我不喜欢你,但你就是个倒霉的拖地吗喽。”

秦凡:“……”

“好了好了,走吧。”善良的季行川挥挥手,让秦凡快走。

炸实验室给秦凡带来的伤害是暂时的,但小然带来的伤害是半永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