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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阮扭头看?向季月明,眼神微冷,“季大人,多大的?仇,值得您下这么重的?手!”

她刚才?被田姜参的?时候,都泰然自若没变过情绪,此刻是?真的?冷下脸,想杀季月明。

群臣都开始怜惜起来了,刚才?言佩儿纯属强撑着才?说完这些话啊,这还是?她们那?个前两天?怕冷不愿意下轿子,受气就得跺脚撒娇的?小娇娇言大人吗。

季月明,你该死啊,你可真该死啊。你打她干什么,她往后?不得提一次这事就得在朝上委屈一次!

她现?在可不是?那?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性子了,她现?在是?打碎牙得把?牙混着血吐你脸上的?娇气脾气。

太医来的?很快,由大臣提着灯笼照明,蹲在人墙里,给言佩儿包扎脑袋。

伤在后?脑勺,玉板是?板,横面宽竖面窄,看?这伤口,分明是?用竖面砸的?。

只能剪掉头发才?好包扎。

“没性命之?忧,只是?什么时候能醒来,不好说,”太医给梁夏行礼,解释道:“言大人上次就伤了一回脑袋,这次怕是?会引发旧疾。”

上次醒来虽然换了个脾气,但已经是?万幸,这回如果运气不好,有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恢复神智。

太医本来想说可以找周小神医试试,听闻这位小神医能医白骨逆天?命,一针下去,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只是?行踪不定,能见到他得他出手,全靠缘分跟运气。

这样飘渺的?话,太医不敢拿在梁夏面前说,所以只讲自己诊出来的?事实。

“朕知道了。”

言佩儿被送回言府,陈乐时看?着手里染血的?手炉,犹豫一瞬,也?跟着去了。

今日朝上发生的?事情,总要有人对梅府的?人说明白。

早朝是?卯时开始,如今已经辰时,还没结束。

东方天?边的?晨光顺着宫殿屋脊落在太和殿的?地砖上,一寸寸吞噬黑暗,将光朝四面蔓延。

季月明跟田姜跪在地上,一时间半边身子在光里,半边身子在暗处。

梁夏从台阶上缓步走下来,光线落在她明黄色的?龙袍上。她站在季月明跟田姜身前,垂眸俯视,“两位,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老?臣一心为国,没有半分私心,自认不输言佩,”田姜道:“御史?台监管群臣,上谏是?臣的?本职工作,臣不觉得做错了。”

“你为国检举冯阮,摆出人证物证,此事没错。”

梁夏,“可这些证据非一日两日集齐,田姜啊,你告诉朕,你今日此举为的?是?国是?民,还是?御史?台。这里面,当真没有参杂私心吗。”

梁夏垂眸看?她,“你自认不输言佩,可言佩面对检举之?错一事,是?怎么做的??”

田姜被问住了。

言佩不在乎官声,不在乎官名,她只知道错了就得改。

就像一件破了洞的?衣服,言佩想的?是?修补,田姜想的?是?遮掩,这便是?两人的?不同之?处。

都为国为民,但言佩,更纯粹更无私,所以她才?是?御史?大夫。

梁夏轻叹,“御史?,是?朕的?眼睛,负责监管群臣。朕要看?的?更多看?的?更广,才?算视野清明。可田姜,你同季月明宛如两只手,正在蒙蔽朕的?视线,你还敢说此举是?为国为民吗?”

田姜垂下头,弯了脊背。

梁夏看?向季月明,季月明将沾着血的?玉板从袖筒里抽出来,双手捧着微微往前,放在地面上,放在梁夏脚边。

她额头磕在地板上,上身几?乎伏地,哑声道:“皇上,老?臣,愿认罪。”

她们身为御史?,却失去了初心。

本应为国,最后?却成了为御史?台。再?大的?御史?台,都应该只是?御史?台啊,本末倒置的?道理,季月明在看?见言佩儿倒下的?那?一瞬间,才?陡然明白。

什么才?是?为国,什么才?是?大义。

光从群臣身上拂过,笼罩整个皇宫,整个大梁。

天?亮了。

这是?梁夏上朝以来,时间最久的?一次朝会。

梁夏双手搭在身后?,抬眸朝众臣看?过去,文气白净的?一张脸,虽是?青涩模样,却已经让人不敢直视。

十六岁的?她,如今的?威严已经远远超过了先皇。

她就像头顶的?这片天?光一般,从行宫至皇宫,慢慢笼罩着整个大梁。

“御史?大夫言佩,降为御史?中丞,暂代御史?大夫之?职。”

“御史?田姜贬至岭南,任九品县令。御史?季月明,谋杀大臣,押入大牢。”

“自今日起,众御史?依旧担任监督群臣之?职,只废除‘疑罪从有’之?权。”

“冯阮一案照例着三司查明,期限,一个月。”

众臣,“是?!”

今日早朝,冯相?跟御史?台两败俱伤。

李钱拂尘搭在小臂上,站在梁夏身后?,抽空看?了眼任务进度条;

[任务二:让梁夏顺利掌权。]

[任务进度:百分之?九十。]

九十?!

冯阮还没定罪,就已经九十了?这不过短短一个朝会,任务险些直接完成。

李钱看?向梁夏,连连感慨,好一招“狗咬狗”啊。

怪不得早朝前大夏就说今日成败要看?言佩。

她果真算的?准。

梁夏却皱眉,“事情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李钱疑惑,心道你都掌权百分之?九十了,还不对劲?

御史?台被削,冯相?被停职,如今权力集中在梁夏手中又被她分散给六部,所以哪里还不对劲?

“冯阮。”

梁夏想了想,“抽空要见见小艾草了。”

一些事情,得问问她。

李钱,“带太君后?吗?”

提起沈君牧,梁夏敛去一身威严,声音都轻了很多,毫不犹豫,“带。”

得让沈君牧知道,跟着她有瓜子磕有热闹看?,比待在连花都没有的?将军府好多了。

李钱笑了一下,只是?嘴角笑意还没扬起,余光就扫见地上的?血迹,他心里有些不忍,问,“那?言大人那?里呢?”

按太医的?说法,言大人凶多吉少。

梁夏眨巴眼睛,同李钱说,“你听说过周小神医吗?”

那?自然听说过啊!

李钱道:“只是?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言佩知道。”

梁夏留下这么一句话,别的?不肯再?提,不管李钱怎么问都不说。

她总不能告诉李钱,她是?以前梦见的?吧。

早朝散会,冯阮被御林军送回冯府,往日威风的?右相?府邸,今日被御林军团团围住,只许进不许出。

冯阮对于这事倒是?看?得挺开,还劝王氏,“多吃些爱吃的?,你尝尝这个,看?能不能尝出味道?”

都到这一步了,王氏哪里还有心思吃早饭。

他坐在桌边,没有半分食欲,只觉得就是?山珍海味放进嘴里都味同嚼蜡,他平时爱吃一口汤包,今日却觉得那?包子没味。

“我之?前还劝你收敛一些,你不听。”王氏放下筷子,眉头紧皱。

他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外面的?御林军却不是?假的?,冯阮如今停职在家也?不是?假的?,总归是?出事了。

冯阮看?着王氏,他脸上气色如常,甚至自己都没感觉到自己的?变化。

“夫郎?”冯阮轻声喊。

两人离这么近,王氏都没听见冯阮的?声音,还在担心冯府的?现?状,“现?在可怎么办。”

王氏有些分不清心里的?这份担心到底是?担心冯阮保不住右相?之?位,还是?怕冯阮因此丢了性命。

可王氏觉得自己从冯阮身上索取的?唯有名分跟权势而已,他根本不爱冯阮,但这会儿为何心脏阵阵发紧,一听说冯阮被查,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担忧起来。

他掩饰性的?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个汤包轻轻咬一口。

依旧没有味道,根本吃不下去。

王氏放下筷子,敷衍地同冯阮说了一声,便去陪猪儿子了,只留冯阮身着日常衣服,坐在饭桌边。

王氏走后?,她伸手将王氏位子上的?小碗端过来,熟稔地将他没吃完的?汤包吃掉。

不能浪费粮食啊。

冯府说是?家大业大,冯阮说是?位高?权重,可早饭桌上不过两笼包子一碟咸菜配两碗清粥罢了。

饶是?寻常四品的?官员,吃的?都要比她丰盛。

“将府里值钱物件从密道送走变卖,卖了的?银钱跟以往一样,以‘王冯’的?名字捐赠出去,或布粥或赈灾,都行。”

红掌低头应,“是?。”

他抿了下唇,犹豫很久,还是?攥着指尖轻声问,“主子,主君是?不是?,也?听不见了啊……”

从视觉,到味觉,刚才?已经是?听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