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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牧缓慢下台阶朝前走,脚步从僵硬缓慢到小跑往前。

那张一直模糊的脸,现在看着朝他大步走过来的谭柚,司牧脑海中才慢慢有了清晰的轮廓。

谭柚的身形不仅出现在御书房圆门处,也出现在司牧的整个记忆里。

她是鲜活真实的,她不是一场梦境。

司牧大步朝谭柚跑过去,身上披着的大氅掉了都没回头,他眼睛直直看着谭柚,几乎是扑上来伸手搂住她的脖颈,将脸埋进她颈窝里,“阿柚。”

声线都在紧绷轻颤。

谭柚快步朝前,张开双臂接着他,将人揽进怀里,掌心轻柔抚摸他单薄的背,垂眸温声道:“我没事,别害怕。”

真实跟虚幻被打破,司牧落进熟悉的温热怀抱里,被人紧紧拥着。

空空的心被熟悉的体温跟气息一点点填充塞满,慢慢踏实下来,感觉满满涨涨的。

司牧手指攥紧谭柚颈后衣服,指关节绷的发白,手背青筋凸起,哑声说,“我以为是梦。”

他道:“还好你回来了。”

谭柚平时极少在人前失礼,此时却低头轻吻司牧微凉的发丝,张开自己身上的大氅,将他整个裹了进来。

她揽着司牧微微转身,背对着廊下的御医们,用兜帽盖住自己跟司牧。

光线瞬间暗淡下来,谭柚单手抚着司牧的脸颊,偏头吻他的唇。细细碎碎的吻落在他嘴角处,像是无声又细密的安抚。

她知道他可能会担心,但没想到司牧会这么担心。他刚才站在廊下的样子都不像是担心,而是怕失去。

谭柚闭上眼睛就能想起进圆门时看见的司牧,毫无生机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站在廊下被风卷起衣摆的时候,像片脱离枝干的树叶,好像随时会被风带走。

他安静的样子,让谭柚说不出的揪心,心脏处的闷疼比利刃划在脖子上还尖锐,还深刻。

她只知道自己栽种的那棵桃树已经在谭府后院里深深扎根成长,但没细想过司牧不知何时竟也爱她这么深。

司牧没有半分平时的主动热情,呆愣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攥着谭柚的衣襟,仰头咬住她的下唇,随后慢慢加深这个吻。

许是尝到了谭柚口中的甜味,许是在兜帽下吻的时间过长,亦或是谭柚无声的纵容迁就,总算让司牧身上有了热乎气。

等从兜帽下出来时,司牧苍白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些许血色。

他眼睛盯着谭柚的脖颈看,那里有一道细细长长的伤,血迹应该被她来的路上擦掉了,现在只是一条浅粉色的血线。

脖颈处的伤,关乎动脉,又是最脆弱的地方,所以伤的再浅也疼。

但刚才他扑过来搂谭柚脖子时,谭柚连眉头都没皱,毫不犹豫地伸手接住他揽在怀里。

“还伤了哪里?”司牧手指停在谭柚伤口附近,黝黑的眼睛看着她,“别处呢,伤着了吗?”

“没有,”谭柚抬手抚了抚司牧发红的眼尾,“若是再晚进宫一刻钟,这伤说不定自己就好了。”

她若是再晚进宫一刻钟,这天就已经变了。

司牧笑,甜甜软软的,“我们去检查一下,我把御医们都给你叫来了。一个检查完,另一个再检查一遍。”

谭柚,“……”

御医们,“……”

竟分不清他是在折腾谁。

谭柚点头,“好,听殿下的。”

司牧眼里的笑意这才明亮几分。

胭脂从地上将司牧掉落的大氅捡起来,掸干净正要送过去的时候,就见谭柚已经解开她衣襟处的带子,将大氅从身上脱下来,披在司牧肩上。

谭柚垂眸低头,站在司牧身前,认真的给他将大氅带子系好。

司牧直白地盯着她看,一寸寸地看,仔细的程度像是在检查自己的宝物有没有其他地方被磕着碰着了。

两人有小半个头的身高差,谭柚的大氅披在司牧身上,衣摆落在地上。

谭柚犹豫一瞬,借着身体跟大氅的遮挡,将手搭在司牧腰上,“若是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别生气。”

司牧,“?”

他今天的腰带是布的,从后面灵活一解便能解开。谭柚动作过于熟练,以至于司牧还没反应过来,腰上衣袍一松,腰带就落在她了手上。

司牧,“!”

司牧眨巴眼睛,抿唇伸手用掌心轻轻贴谭柚的脸,然后捏了捏,神色茫然语气纳闷,“是阿柚吗?”

这还是他那个在人前都极少牵他手的谭柚吗?

这都快“当众”解他腰带了!

谭柚用腰带将大氅系在司牧腰上,他腰肢纤细,轻轻一勒,束成一截细腰。

谭柚将大氅拢好,抬眸看司牧,“是。”

司牧眸光清亮,抿起唇角,将视线缓慢从谭柚脸上移到地上。他低头看,大氅衣摆在他鞋面上,既不会踩到,也不会绊到。

司牧耳朵有些热,脚尖俏皮地往上翘了一下。

他拿眼睛看了一眼谭柚,又看了一眼谭柚,抿了抿唇,才矜持地小声说,“挺好的。”

像是一语双关,不知道是说腰带系大氅挺好的,还是公然“调戏”他的谭柚挺好的。

两人抬脚进御书房,御医们跟在后面,可能是心境不同,这会儿再看司牧身上的翠青色衣袍,竟觉得颜色鲜亮好看,站在深绿色衣袍的谭柚身旁,司牧身上满满都是翠青青的生机。

隔着一个屏风,谭柚被御医们一对一的检查。

谭柚感觉自己像个考试用具,是用来年底考核御医们的,而考核内容便是在她身上找不同。

“膝盖处有擦伤,不严重。”

“手臂上有淤青,应该是挡了什么袭来的重物,但也不严重。”

“脖颈处的刀伤比较浅,依旧不……”

御医还没说完,就对上司牧的眸子。那双凤眼在看她时可没有半分乖巧笑意,而是锋利又淡漠,像把悬在脖颈处的刀。

“都不严重?”司牧捧着手炉轻声问。

他指尖温热,指腹缓慢摩挲手炉上的花纹,看向御医,“若是有后遗症呢?”

御医一顿,差点脱口而出:

‘您说的后遗症是指留疤吗?’

谭柚那道伤不深,根本不会留疤。

但御医不敢说,只低头道:“那臣还是再检查一遍吧。”

已经三个御医了,答案都一样,只是措词不同。

谭柚的确没受什么重伤,手臂上的淤青应该是打斗时留下的,膝盖处的擦伤应该是救孩子时擦在了地上。

直到沈御医说,“的确没事。”

她在司牧面前向来能说上话,态度也没其她御医那么拘谨,“她也是配合你,你说要御医们挨个给她检查,她便在里面坐着不动。”

司牧掌心里滚热却不觉烫手,软声说,“因为她是阿柚。”

“对对对,幸亏她是谭柚,但凡换个人,都不会这么无底线的纵着您。”沈御医道:“殿下,驸马真的没事。”

谭柚也不是个没脾气的人,可她对司牧向来没有脾气。

司牧也就是太担心了,所以才需要不停的求证,从不同的人口中得到同样的答案,才能放心。

“真没事?”司牧巴巴看着沈御医,想听一个肯定的答案。

沈御医举手发誓跟他保证,“真没事,我拿我自己跟我从业多年的经验保证,真没事,最多三五天,连淤青都能消。”

司牧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还好没事。

司牧摆弄手炉,长睫掩下眼底心思,薄唇抿成了一条缝。

谭柚没事,那便能细细的算这笔账了。

御医们从御书房离开后,同时禁军收队,皇宫解封。

硃砂往外给出的理由是,“殿下的珍宝找到了,原来是虚惊一场。”

虚惊?刚才那阵仗可不像是虚惊。

若是这“珍宝”没能进宫,宫里情况如何,没人能知道。

吴大人等人一直等在宫门口,是亲眼看着谭柚进去的,也是看见了谭柚,谭老太太才坐回马车里等着。

这短短的一个时辰,朝臣们心中都猜想出无数可能。但众人心里清楚,司牧若是这时候动武,根本就不是明智之举。

可不管怎么说,现在禁军收队,笼罩在众人头顶的肃杀之气消散,连吹在脸上的风,好似都没刚才那么锋利了。

硃砂往外环视一圈,这会儿陆陆续续来了不少重臣。

她们都等在宫外,没有司牧的指令,谁也进不去,包括谭老太傅。

如今“珍宝”找到,大家都松了口气。

硃砂笑盈盈问,“现在还有哪位大人要进宫啊?”

吴思圆顿了顿,递上折子,“臣请见皇上。”

硃砂收下折子,吴思圆进宫。

其余大臣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就见谭府马车上传来声音。

谭老太傅笑呵呵说,“我进宫。”

她双手抄在袖筒中,看向硃砂,眉眼慈祥声音和蔼,“老妇想去见识见识这‘珍宝’,看看到底长什么样。”

众人,“……”

那你照镜子不得了,反正跟你和你女儿长得极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