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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御医讪讪笑,“你这不是说笑吗,再厉害的大夫也不会仙术,手一挥就能让病人立马活蹦乱跳。”

陈御医把司牧的手又塞回去,将被子掖好,“殿下现在最紧要的是先退烧。”

也正是她掖被子的细节,让沈御医原本张开想要再奚落她两句的嘴又慢慢闭上,轻轻哼一声。

其实她们这一行,下意识想的还是先治病救人,毕竟医者母父心。

只是因为身在皇宫,原本纯粹的医者之心里面被迫掺杂了别的东西,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已。

陈御医来的目的达到了,也不愿意久留更不想留宿,便道:“既然沈御医愿意主动留守,那我便先回宫复命了。”

沈御医,“……!”

谁愿意主动留宿了?谁?!

沈御医瞪陈御医,陈御医回以微笑。

两位御医说话的时候,谭柚朝床上看一眼。

从刚才到现在,她们几人一直在说话,连音量都没压低多少,但司牧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能劝退陈御医,想来是真病得不轻。

她拧眉,又缓慢松开,抬脚将陈御医送出门。

陈御医还挺不好意思的,“别送别送,我是自己死皮赖脸来的,走的时候也不适合让您亲自送。”

谭柚朝陈御医拱手,“不管来意如何,都值得一送。”

“这……”陈御医手指挠了挠肚子,跟谭柚说,“隔半个时辰,给殿下试热一次,他若是不醒,记得用勺子给他喂点温水。”

她说完自己先摆手,“嗐,你看我瞎操心净说些大家都知道的小事。罢了罢了,有沈御医在呢,有她看着没事的。”

陈御医坐马车回去,“外面冷,驸马别站着了,进去吧,我回宫复命。”

陈御医落下车帘坐进马车里,背靠着车壁,腿上放着她的药箱。

从长皇子的脉象看,只能看出高烧不退,没有别的迹象。

她摸不准皇上的意思,最后决定,实话实说。

其实陈御医在皇宫里,向来负责给太君后请平安脉,现在太君后远在皇陵那边,她也没能跟着去。

皇上为何用她的意思很明显,那便是她跟长皇子没有任何交集。长皇子向来只叫沈御医,除了上回驸马险些出事那次才喊了她们所有御医。

正因为她跟长皇子没关系,用着才放心,才能听见真话。

既然皇上是这个意思,那她说实话便是。

陈御医到宫里的时候,司芸披着外衫正在跟自己下棋,余光瞧见她进来,头都没抬,“怎么样?”

司芸一开口就咳了两声,不由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两口茶水压下喉咙里的痒意。

陈御医将司牧的脉象跟情况都说了一遍,没有半分隐瞒,“至少从表象看来,只是高烧。臣医术有限,再多的真看不出来。”

只是高烧那就对了。

司牧身为长皇子,若是有中毒的迹象,或是轻易能被人摸出真正的脉象,可还了得。

司芸捏了颗白子,按在棋盘上,“下去吧。”

陈御医颔首躬身退下,“是。”

按着司牧服药的剂量来看,起初便只是高烧不退,随后才是身体慢慢虚弱,最后卧床不起。

典型的久病不治。

刚才陈御医进来,若是说点别的,亦或是模棱两可说司牧可能有别的问题,司芸定会怀疑。

她现在坦白讲完实情,司芸倒是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司牧是装的呢。

他装病,再跟熊监正串通好,让熊监正过来跟她说星宿一事,最后把过错都推到晋国身上,将他摘得干干净净。

演一场大戏给群臣看,给她看。

要不是让人亲自去谭府探望,司芸胸口这颗心始终会提着。现在陈御医跟熊监正双方印证之下,倒是证明熊监正跟司牧属实没提前串通拿星宿一事说谎。

毕竟司牧那个身体,怎敢拿高烧开玩笑呢,他也不怕把自己玩死了。

看来她这咳嗽,还真是着凉跟被晋国气运影响,不是大事。

司芸轻咳两声,将空盏茶递给赭石,示意他填茶。

“你看看,临近过年朕跟阿牧都病了。”

司芸笑,“不省心啊。”

她虽摇头叹息,但心情极好。

赭石轻声道:“皇上,今日恐怕会下雪,到时候可要尝尝雪水煮茶?”

司芸闻言不由来了兴趣,捏着白玉棋子在指尖把玩,“‘雪液清甘涨井泉,自携茶灶就烹煎’,不错不错,去备吧,让朕也风雅一回。”

“是。”

用清冽的白雪跟清甜的泉水煮茶,向来备受文人喜爱。司芸看茶经读诗书,向往的便是这种日子。

她有些疲惫,索性扔下棋子,往后仰靠在凭几上,将旁边的书拿过来继续看。

赭石起身出去,站在门外长廊下朝天上望。

今日从清晨起便阴沉沉的,铅云积压,明显有雪。

寒风鼓起衣袍,赭石立于风中,却不由有些走神。

司芸那话的后半句分明是,“一毫无复关心事,不枉人间住百年”。

赭石缓慢垂眸,掩下眼底讥讽。

她可不是一个不问俗事只顾品茶的“闲人”。